旧时芳华(3)

王浩从身后来，惊诧的问：潘总？

潘复江咬着牙笑了笑，说没事，我坐一下。

潘复江摸摸额头上的汗，深呼吸几口。胸口只觉得有点疼。他不是没预料到有可能会见到，他只是没预料到自己……竟然反应这么强烈。隔着十二年的光阴，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都三十岁了。还隔着初到美国的落差，艰难的求学。还隔着研究生时的mack，他也是白白净净，个子不高，有点小肉。他们同居了，他不再怕他爸了。后来mack头也不回的走了，说：你并不爱我。

王总说：复江，你今天休息，工作汇报叫王浩来，明天的事项流程策划部直接来汇报。

好。潘复江扶着椅靠起身，报歉的笑了笑。

离开王总房间，他急切的往电梯冲。又急切的使命按电梯按钮。

这不是那个什么事都沉着冷静的潘总，也不是那个什么事都好象不太放在心上的潘复江。

他进了电梯，看着那个数字变成1，又冲出去。冲过走道，冲过大堂，冲过酒店门口宽阔的台阶。

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他突然就笑了，那……是女朋友吧？他有什么资格问呢？那时候，他连分手都没有说，不再说话，不再见面，把他送他的东西，一起买的t恤，全丢掉。高考结束就走了。一天也没停留。

潘复江腿沉重极了。慢慢的往回拖。

我叫熊斌。那个少年尴尬的摸着头，笑嘻嘻的对潘复江说。

潘复江没理他，直接从他身前走过。

熊斌就一路跟着他，说：你爸要我跟你回家，说让你给我补补课。

没时间。潘复江冷漠的说。

啊？熊斌又摸脑袋。

回到家熊斌躲在潘复江卧室，潘复江在客厅跟他爸吵架。

潘校长说：阿斌从小没爸妈，跟外公住七里巷，前两天他们班主任家访，才知道他外公也走了。火葬场的钱都没付还欠着。

关我什么事！潘复江吼到。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们不管他，他就辍学了。

你想管你管啊，让他跟着你，跟你同桌跟你一个床睡！

说完潘复江砰的一声打开卧室门，再砰的一声甩上门。

熊斌站在门边，急促又小声说：我，我，我，还是回七里巷，住惯了，住惯了。

说完撒腿就跑了。

第二天潘复江埋头做卷子。把书堆得老高，别人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别人。

突然有人戳他手臂，他啪的一下把笔重重的拍在课桌上。

熊斌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的凳子。他凳子脚下，压着一张空白试卷，熊斌的。

放学铃响起，教室瞬间混乱起来，喊人的，扯凳子的，收书包的，约着一起回家的。

斌哥！那是孟庆国怼窗外在喊。

熊斌说：来了来了！

潘复江突然冷冷的说：卷子你做完了？

没，没。熊斌突然就偃旗息鼓。

晚上熄了灯，潘复江侧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后是熊斌在抓耳挠腮翻来覆去。

睡不着就起床做试卷！潘复江忍无可忍。

身后马上安静了。

旧区体育馆闲置四五年了，这次整理出田径场，简单搭了个台子，作为旧城区改造的项目启动仪式现场。

潘复江去检查过两三次，交待策划组按重视但简朴的原则。王总以及市主要领导人都很满意。

上台讲话的是市领导和王总，一项重要民生工程，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等等之类。

本来请潘复江谈规划，但他让王浩去讲了。最后是启动仪式，潘复江上台跟大家一起按动电阀，灯光亮起，一片旧城换新城。

王总陪市领导走在前面，潘复江紧跟着往外走。

突然旁边有一声怯怯的：潘子？

潘复江侧过头，是孟庆国。潘复江没想到会这样见面，明显孟庆国也有点胆怯，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潘复江停下来，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孟庆国！孟庆国这才笑了。

孟庆国问：我就想问一下你，七里巷，也是拆迁范围吗？

潘复江一愣，问：之前项目公示，没看到吗？

孟庆国上学那会儿又瘦又小，跟在熊斌身边象个忠实的小弟。现在个头高了点，也胖了点，但一身痞子气质倒是没变。

潘复江余光看到王总顿步似乎在等他，于是匆忙让王浩拿了张名片给他，又拍拍他的肩膀说：有事打电话给我。

项目一旦启动，事情就更多。前期堪探规划，细案一个接一个。规模供应商是总部直接跟进，但一些分包工程及前期工作还是得本地供应商。

租了写字楼做办公室，王浩也筛选出了三套租住房，等着潘复江看完后拍板。

潘复江本来不打算去，让王浩作主就好。但王浩说他整天在办公室，总得休息一下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