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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辅导(28)

“哥哥——” 身后的女孩揪紧他的衣服。

“哭丧呢哭,你妈的……” 打头那个扬起手的一瞬间,梁泽的右手倏地抬起来,声嘶力竭大吼:“后退!”

他手里的刀闪过寒光,逼得所有人退后一步。吴恪也退到阴影里,不是因为惧怕,而是知道梁泽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又僵持了十多分钟后,那帮人把平房里外砸了个稀烂,连碗柜里藏的米都扛走了。

直到车的声音再也听不到,梁泽才把手里的刀放下,扯起袖子抹了把脸,一言不发地修理被砸坏的椅子。

身后却慢慢出现脚步声。

梁泽蓦地警觉,转过身,吴恪站在面前。

“刀伤应该尽快包扎,否则会感染。”

对于他的出现梁泽明显很意外,但周身仍充满敌意,半晌方才压低声音:“少多管闲事。”

吴恪却很平静。

在国外生活的那些年他什么样的暴力都见过,当街开枪的,在学校公然吸违禁品的,抡起锤子砸华人超市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低头,关掉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没有人要管你的闲事。我来只是帮班主任通知你,下周记得按时出勤。你旷课太多,学校在考虑开除你。”

“开除就开除,谁在乎。” 梁泽讥讽地笑了下,“这学老子早就上烦了,开除我正好。”

吴恪感觉自己在跟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人对话。他拉开书包,拿出里面的试卷:“这是你的卷子,自己拿好。退学之前记得回去把课桌清干净,别影响下一个坐的同学。”

“你——!”

吴恪觉得自己句句平和,梁泽却被他的态度激怒。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吴恪顿足。

“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吗,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我告诉你别让我抓住机会,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这些人全打趴下。”

此刻的梁泽满身戾气,把吴恪当成了撒火的对象。好像就那一个瞬间,吴恪看到一种属于梁泽的野性。

当然,这样的梁泽是很讨厌的。

“你抓住机会的方式就是退学?”

“我——”

“想把别人打趴下,首先要自己站直。”

说完,吴恪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略带嘲讽地补了一句:“高中都毕不了业的人,哪里来的底气……”

古人总说不打不相识,梁泽的自尊心薄得像纸,可是最丢脸的一幕被吴恪看尽,居然慢慢变得亲近起来。

那晚他跟妹妹是在吴恪家阁楼睡的,因为两人说话声音太大,梁宵在屋里哭得昏天黑地,以为追债的又回来了。

直到把兄妹俩带回家,吴恪才开始后悔自己爱心过分泛滥,但也为时已晚。奶奶早就睡了,泡面只剩两包,吴恪全让给他们。冲完凉回来,却发现兄妹俩在吃同一碗,妹妹吃面,梁泽喝汤。

喝完梁泽拿手一抹嘴:“我洗碗。”

吴恪眉头紧紧皱到一块:“你能洗干净?”

“我打工就是在后厨洗碗!”

行,那就你洗吧。吴恪独自温书,妹妹给地上铺了个小毯子,躺下前还不忘打开书包,检查那袋剩下的泡面是否安好。

吴恪问她:“你哥哥不饿?”

妹妹性格好像挺害羞,对他摇摇头,缩下去拿被子盖住营养不良的脸,“哥哥说留着。”

后来有一天,梁泽不知道从哪搞来辆自行车,下课以后非要载吴恪回去。吴恪视死如归地坐到后座,第三次差点被摔下来之后,干脆换到前面。

他载梁泽。

小路光线昏暗,头顶零星有飞虫围绕,树上的蝉叫得不知疲倦。

梁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克制地揪着他腰两侧的衣服,没有其他亲密举动。吴恪右手把着车,左手绕到后面拖近他的手,“抱紧我的腰。”

下一秒车子意外一颠,梁泽侧脸砰一下拍到吴恪身上,感觉整个背都是汗涔涔的。极力压下心跳,他把胳膊圈上去,刻意保持一点点距离,“抱什么抱啊,不觉得这样很热吗?”

吴恪说:“是你非要骑车。”

他笑着转移话题:“你会开车吗阿恪。”

“嗯。”

徐风从濡湿的鬓发间穿过,带来些许柔和的爽快。梁泽开始幻想以后吴恪买了跑车,自己坐在里面会是种什么感觉,想着想着觉得那样未免有点狐假虎威,笑笑就不想了。

骑了好长一段,小卖店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天边的月亮追赶着车轮。寂静的那条小路上,吴恪忽然问:“梁泽,闻到没有。”

“嗯?” 梁泽耳朵贴着潮湿的布料,“什么。”

“挺香的,不知道是什么花。”

就是他第一次去梁泽家时,闻到的那一种,淡而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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