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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辅导(37)

吴恪心里怎么想的,梁泽并没有几分把握。因为吴恪的心思总是很深,从以前起他就比班里的同学都早熟,许多话他选择藏在心里而不是表达出来。他说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可他不知道,这样带给梁泽很多麻烦。

洗完手回到客厅,吴恪已经坐在沙发前了。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下颌往身旁的药箱偏了偏,梁泽就十分听话且自觉地站到他面前。

不知道多少次 “惨痛” 经历,才会形成这样无须开口的默契。梁泽觉得有点好笑,本以为只是心里在笑,没想到吴恪撇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

没见过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梁泽马上收敛:“只是忽然想到一件蛮搞笑的事。”

吴恪转头拿药,眼皮都没再抬一下,冷声冷调地问:“什么事。” 又示意他坐下。

茶几是实木长形桌,可以坐人的。梁泽不放心,还是拿左手试了试,确定很结实才坐到上面,然后弯着嘴角伸去右手:“齐斯宇是不是喜欢你们那个女同事。”

吴恪面色稍霁,“你怎么知道。”

消毒、上药、包扎,所有动作都一丝不苟,比门诊医生还专业。

“我看出来的啊。今晚在外面等位的时候,齐斯宇一直找她讲话,而且一说叫你他就说你下班了,明显不太希望你过去。”

吴恪讽刺地回:“你倒是很懂他在想什么。”

梁泽脱口而出:“我当然懂。”

钟情一个人时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那种不愿其他人分走他哪怕一秒钟的吝啬,谁会比梁泽更懂得?

吴恪动作停滞,没有做出反应。他那样微微低头,脑后的头发是塌的,显然之前已经睡下又被梁泽的敲门声吵醒了。

以前也是这样。

有一次吴恪睡到半夜,房间的窗户被什么东西扑扑砰砰地拍响。他起身一看,发现是梁泽站在楼下,用一根长长的、顶上粘着硬纸板的竹竿在拍玻璃。

真亏他想得出。

吴恪额头钝痛,下去把门打开。

“没吵醒你奶奶吧?” 梁泽讨好地笑。

“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我胳膊受伤了,来找你包扎一下。” 他伸出自己右肘,炫耀什么军功章一样给吴恪看,“喏,流血了。”

见到那道长长的伤口,吴恪侧身让他进门,脸色也变得不大好:“又跟人打架?”

梁泽右手还跟那儿晃荡着,左手却插着裤兜,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网吧来了几个小混混叫我给收拾了。”

吴恪转身,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梁泽跟在后面,一开始还有点吊儿郎当的,后来发觉吴恪是真生气了,这才变得老实许多。上去以后他就坐吴恪床上,晃着腿,嘴里左咬咬右咬咬,望着抽屉前翻找东西的背影。

找到药跟纱布以后吴恪走过去,蹲下替他清创和包扎,后面腿蹲麻了干脆坐地板上。

“你别坐地上啊,凉!”

吴恪抬眼,满脸冷漠:“要么你自己来?”

梁泽眼睛笑成月牙:“我左手不灵活,你来你来。”

吴恪低下头,继续。

梁泽对着他的头顶无声耍横,表情精彩纷呈,过会儿又问:“你数学作业做完了吗,明早借我抄抄。”

吴恪半晌没说话。

梁泽觉得无趣,扭头看向窗外。可视线刚移到树梢,忽然听吴恪叫了他一声:“梁泽。”

心神微晃,他愣了一下,“啊?”

“以后再这样,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当时那一刻的心悸,梁泽铭记至今。

如今多少时光都过去了,许多事不知还来不来得及,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长久的静寂后,吴恪刻意忽略了梁泽的那句话,没有再去追问为什么他 “当然懂”。耳边是轻轻吸气呼气的声音,吴恪没有抬头,只是一圈一圈地缠着纱布。

“阿恪……” 梁泽却不甘沉默。

“干什么。” 吴恪语气冷硬。

梁泽胆怯了,左手攥着手心:“有点疼,你包松一点。”

吴恪动作一滞:“怎么不早说。”

很快松开纱布重新来过。

梁泽痛恨这样没出息的自己。他连拿得起都做不到,谈何放得下。如果吴恪自始至终就没给过他任何希望,那他也许不会这样反复挣扎。可吴恪偏偏那样好,好得让他忘不掉,时时有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的冲动。

客厅的落地窗外也飞来只小虫子,贴着角落那一点光打转。它以为自己离那明亮的光源很近,其实中间所隔的障碍坚不可破,你看不到不代表那不存在。可是那只小虫子就是不肯走,不耗到精疲力尽不肯罢休。

梁泽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失去了的,吴恪原本也不属于他,这一辈子再相处多少天都是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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