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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生(90)

李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夏国宾。

夏国宾:“夏乐他和你不一样,他还有更多可能,所以不应该做这些事,他现在还太小了,做出这种决定他是一时冲动,我比他多活了这么多年,夏乐迟早有一天以后会为现在犯下的愚蠢感到羞愧恼怒,李蹊,我知道你是夏乐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如此,你做为朋友才应该帮帮他,在这种时候多劝劝他,而不是任由他胡作非为,你们从小就关系一直很好,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

李蹊看着能的说出这么长一段话的夏国宾:“其实,夏叔叔,阿姨也跟我表示过,对于夏乐的未来和前景,她也有各方面的顾虑和犹豫。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您还是阿姨,你们为什么都不肯自己去和夏乐谈谈呢?难道你们都不想了解夏乐最真实的想法吗?”

夏国宾听到尹川时,一时间脸上的神情都变了几度,可之后他就感觉自己里子面子都暴露在李蹊的目光中。他微微别过眼睛,眉头紧皱,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李蹊的问题:“只要你肯答应帮我劝夏乐,我这边能联系到最好的医院,可以帮你父亲治疗他的病,非但如此,只要还有一点机会,也可以帮你哥哥丹尼尔治疗。”

李蹊的眉紧紧皱起,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夏国宾,震惊道:“丹尼尔怎么了,他得了什么病?”

对于李蹊的脱口而出,夏国宾显然更惊讶,“你不知道?他和你父亲一样,得了同样的病。”

****

李蹊都不知道是怎么跟夏国宾谈完的,他只知道听见他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勉强用最后的理智和夏国宾道别,匆匆回来。

他快速的跑下车,甚至还因为动作着急也险些跌到,已经顾不得这一幕会不会被人看到,只想着加快脚步朝着住处跑去,去见丹尼尔。

李蹊脑中全都是那一句和你父亲一样,得了同样的病。

同样的病?

当年幼小的李蹊躲在家中,门外就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蹲坐着,用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膝盖,听着外面低沉又带着遗憾的话语——

“美尼尔氏综合征。”

“他会活下去,但是会逐渐失去听力,日复一日中,眩晕感会增强,他会晕倒,而伴随着每次的昏迷,听力都会逐渐下降……”

“不,不能继续演奏,他甚至都无法接受强烈的声响,这会加剧他的病情。”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

他的父亲因为这个病从云端掉落,从此过上了长达十余年醉生梦死的日子。

李蹊跑到宿舍楼下,剧烈的奔跑是李蹊的胸膛都不由剧烈的起伏,他快速的喘息了两声,看着这一栋宿舍,他的脑中不断的回想,无数画面交错回放,他父亲砸东西的哭喊,那绝望的面孔,和嘶哑的声音又想起丹尼尔的笑脸,他那么的喜欢音乐……

微风吹过,脸上一片冰冷,李蹊胡乱的摸了一把脸,双手全是湿意,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哭了。

李蹊将手放在门把手的时候上,这才愣了一下,他走的时候丹尼尔说要去散步,这时候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他打开门,本以为会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可是出乎意料的,丹尼尔在那边拿着乐谱在哼歌。他神色甚至带着几分愉悦和享受,在看到匆忙的李蹊时还笑了,冲他招手道:“回来了啊?见谁了?”

没等丹尼尔说完,李蹊冲过去就抱住了他,哽咽着道:“你这个笨蛋……”

丹尼尔闻言抬手打他一下,挑眉道,“怎么跟哥哥说话的?”

李蹊抱着他越发的紧,手臂在颤抖,声音也是抖着的。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在国外接受治疗,你为什么啊……你还跟我参加那么多活动,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那么大的分贝,让你会加重病情啊,你会……你会……”李蹊颤抖着说不出来,说不出来那几个字。

他想说,哥,你会听不到的。

可是他没有勇气说出那几个字,李蹊感受着丹尼尔身上的温暖,他的衣服被阳光晒得暖和,李蹊将自己埋首在丹尼尔的颈边。

丹尼尔笑着摸了摸李蹊的脑袋,然后漫不经心的道:“我知道。”

李蹊愤怒的抬起头,双目带着通红的血丝:“那你还这样做!”

丹尼尔满脸的坦然,他是真的不在意这一些:“医生说运气好的话,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我想了一下,如果还能再听到一些声音,我想在你身边,多听听你的声音,我们错过了十年,但是我还有的一年时间,我想补回来。”

“哥……”李蹊眼睛通红。

丹尼尔伸出手敲了一下李蹊的额头,在那上面留下了个痕迹,笑了道:“有什么好哭的。你这么想,一年时间,有那么多天呢,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我可以听到你的声音,我在这个时候,还听到了爸爸的声音,我没有什么遗憾了。”他给李蹊擦了一下又流出来的眼泪,自己都有些无奈了,“不要哭啊,如果这一年里面,我都不能陪你,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遗憾。”

丹尼尔就像是儿时一般,他帮李蹊擦去了他眼角边的水珠,又伸手把李蹊的衣服整理好。

“我担心你的身体。”李蹊摇摇头,“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我现在不就是平平安安的?”丹尼尔伸手摸了摸李蹊的头发,“你是我的弟弟,至少在这一年能和你一起经历这么多,我不会有遗憾了。”

李蹊哑声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上天注定我的听力可以换回和你的相遇,那我也觉得值得。”丹尼尔耸耸肩,“谁让我的弟弟只有你一个?”

李蹊鼻子发酸,为了克制夺眶而出的眼泪,李蹊伸出手抱住了丹尼尔,哑声道:“哥……”他忽然开始压抑地哭了,所有的难过都无法发泄,只有哭才可以一样。

丹尼尔身体一僵,随后嘴角忍不住勾起,他伸手摸了摸李蹊的后背。

第95章

丹尼尔握住李蹊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他轻咳一声, “你看这个。”

李蹊立刻顺从的看过去, 眼睛半分也不肯离开他。

丹尼尔笑道:“看我做什么,你弯腰,来看看这个曲子。”

李蹊乖乖的应着, 他在丹尼尔面前总是极为听话的,丹尼尔陪他一起看了一会,轻声哼唱着调子, “这一段我觉得不错, 但是上一节和下一节连贯的地方是不是要更激烈一点?”

李蹊接过丹尼尔手边的吉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丹尼尔对他催促了几次,这才坐在一旁就弹了起来。房间里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连细碎的发丝都好像笼罩着一缕金光,眼角眉梢宁静淡然。

丹尼尔摩挲着下巴, 心下满意的听着他弟弟弹奏着他写出来的曲子。

这是他从分别以后就盼望着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这种日子会一天天的少去, 可是他可以用心多记录一些, 藏起来留着以后慢慢看。丹尼尔随着音节,用手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他稍稍的别过眼睛,目光似有若无的掠过对面的高楼。

斜对着李蹊所在的房间,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芒, 一架钢琴停留在空旷的房间里。

秦苏女士坐在那里,她面对着钢琴,却难得没有伸手去触碰琴键。

她的两个孩子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但她却无法寻找过去。她有时候在想,他们两个现在应该是和小时候一样吧,就两个人安静的坐着地毯上一起拿着一张乐谱在哼唱,她最记挂的孩子手中拿着吉他,弹奏着她听不到的乐章。

秦苏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她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高冷之色,她越看眼泪就落得越凶。

她是那么的思念李蹊,可是却没有办法,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见他。

李蹊恨她。

她的孩子成长的很好,秦苏看的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悲伤。

一旁的尹川默默的递上一方帕子,秦苏擦拭着脸上的水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尹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秦苏握住她的手,她的一些话不能和李昉说,很多时候都只能埋在肚子里,让它彻底的掩埋,可是秦苏也是有憋不住的时候,她轻声的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没想到我还能在见到他,我和他爸爸分开之后,我想了他很多年,可是不能找也没法找。”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秦苏又哭起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尹川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她和夏国宾分开之后,想见夏乐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事情。

但是比之秦苏又要好上很多,至少她和夏乐之间的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你别哭了,人都在这里,慢慢来,母子之间哪有会有那么大的恨,总有一天李蹊也会体谅你的。”尹川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苏望着窗外,没有望远镜,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边的人影,她轻叹一声:“我宁可李蹊不体谅我,他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苦,体谅了我,这么多年的苦他就得一个人憋在心里受着,我宁可他恨我,至少这些苦这些恨,也有个发泄的地方。”

李蹊弹完了这一段的曲子,信手又现场弹了一段,看着有些出神的丹尼尔,后知后觉的问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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