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奇梦录(50)

除了最繁华的中心商市，各条大街上也是商铺酒楼栉比，铺面整洁美观，不陋不俗，人流熙攘，相当热闹。二三层阁楼铺面沿大街而立，错落有致；两进、三进深宅大院在小巷中藏，封闭严密。

但真正体现皇都与众不同的高贵风范的，却是道路两旁的银楠树，和坊间大大小小的广场与喷泉。

银楠树，是只有金沙平原才能生长的珍贵树种，白色的树干通直，姿态优美。树冠枝繁叶茂，叶面虽是绿色，却长了一层淡银色细薄绒毛，白日里看没什么特别，但到了晚上，即使在没有月亮的时候，也会自然散发浅淡的光芒。

而大多数时候银城的夜晚都是晴朗的，当月光为整棵树镀上一层银辉，方显出其高洁、神圣与清幽的风度来。整个夜晚的银城都被这些美丽的银色点缀着，如果可以从高空俯瞰，所看到的就是地上闪亮的星群，组成都市的轮廓，这样的景色，是在小千世界其他城市无法得见的。

至于广场和喷泉，那是公输鸣在督造城池的时候，采纳了一位来自大千世界罗马的工匠意见，他非常着迷于那位工匠浪漫的建筑，引为知己，虽碍于礼法不能一一施行，但仍然采纳了部分提议

首先宽阔的广场作为公众场所，可体现出皇者风度，实用的方面则有利于聚集百姓和举办大型活动，而喷泉可以用作点缀。这其中最有名的，是城中心三岔路口的月神广场和由大理石建成的优美庄严的乌兰喷泉。

广场长宽加在一起大概有一公里，四个角按各个方位摆放四神的汉白玉石雕，象征城市为四神镇守。

中心的喷泉体现了一千年前小千世界艺术的顶点。象征光与影的两尊女神雕塑是风情万千的背景，站在她们前面就是长发披肩，上身半裸的月神。他闲适地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左手牵着一匹踏浪而行的翼马，右手伸向身旁骑在烈马背上，一身戎装的女英雄乌兰——这座喷泉便是以她命名，她是个身材修长如少年，英气勃勃的美丽少女，表情庄严圣洁，清澄的目光投向远方，纤长有力的左手迎向月神，这一神一人的指尖刚好碰触在一起。阳光下，银色的水柱沿着雕塑的石缝奔涌而出，注入一泓碧波。

站在这样绝美动人的画面之前，吟然此时却无心观赏。

这是她来到都城的第二天。她和杂技团诸人现住在彩衣巷飞鸟坊中，那里是朝廷设下的专门供来京献艺的伶人居住的地方。大伙都忙着排演节目，因为还有七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寿。大街上也是张灯结彩，为即将到来的盛典做准备。

而她自己一大早就跑去府衙打听云甫的消息，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和气的中年差役告诉她，蒋云甫大人身居圣堂左都尉之职，应该去雏凤街的圣堂总督所寻他，但估计她是连门都进不去的。果不其然，她被守门的两个护卫挡在门外，虽然说明来意，却被告知蒋大人有要务在身，出远门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回京，叫她耐心等待几天。她失望地离开，心里不由得胡乱猜疑起来。

为什么云甫叔叔连个口信也不留下呢？本以为到了京城，可以给他一个惊喜，现在想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不会以为我死掉了吧，但是，就算是这样，至少也要找到尸体才算数啊。是了，我算什么？不过是个麻烦的小丫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添乱，云甫叔叔不想管我，那是自然的。她越是这样猜想，心里就越难过，生出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忍不住红了眼眶。

吟然是个感情细腻的孩子，天生细心敏感，善于体贴她人，相信只要真心待人，他人也会以真心回报，这是她的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因为她不明白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明了，所以一旦出现令她失望的结果，就很容易受到伤害。到了这种时候，善良的她当然不会认为别人有什么过错，往往会将所有问题揽到自己身上，烦恼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进而钻进牛角尖，自怨自艾，因此而丧失了自我。幸运的是，她懂得自我调节，无精打采也是暂时性，即使有任何不愉快，过一段时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并重新振作起来，这也算是一种天生的长处吧。

可以这样概括，因为固执与天真，在某些时候，吟然是坚强而又勇敢的孩子，可一旦涉及亲人和朋友（她现在还说不上有爱人），就会变得异常脆弱，不堪一击。但她又不是那种受了打击就会一蹶不振的人，从哪儿跌倒，也会从哪儿爬起来。

言归正传，话说吟然又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明明站在举世闻名的乌兰喷泉之前，却无心欣赏，只是红着眼眶发呆，甚至没有留意身边那位紧闭眼睛，双手合十，向月神和乌兰默默许愿祷告的士族装束的老妇人，当然更不会注意到，身后一匹狂奔的烈马，正撒开四蹄，朝两人疾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