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奇梦录(67)

“明轩哥，你长得真的好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定定地瞅了明轩半晌，吟然忽然没头没脑地吐出这句话来。

听到如此坦率而纯粹的赞美，明轩微微一愣，随后薄唇愉快地上扬，弯成好看的弧度。

“小然喜欢我吗？”

“嗯，”吟然回望明轩的目光直率坦白，“虽然又懒又迷糊，除了会玩魔术，演戏，打架好像也不怎么行，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爱惹麻烦，有点坏心眼，又喜欢骗人，说话老是不正经，但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喜欢明轩哥。”

“哦，那真是难为你了。” 明轩耷着眼睛斜觑她。

“呵呵呵呵呵，的确。”

看见他一脸不以为然但其实很在意的有趣表情，吟然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向害羞矜持的她，此时却笑得肆无忌惮，甚至露出可爱的牙床也毫不在意，以至于没有防备到明轩的忽然袭击，当她惊觉右脸颊被某个清凉柔软的东西印了一下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明轩哥！你干什么？！”

捂住被偷亲的脸颊，她撅着嘴又羞又恼地瞪着明轩。

“我们到了！”明轩道。

“啊！”

一阵风沙扑面而来，险些迷了她的眼。吟然猛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安全着陆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上。眼前伫立着一座白色巨石垒成的梯状圆柱形建筑，底部几乎有一座广场那么大，两侧对称的抛物曲线，一直往天空的方向延伸。

“哇——好高啊，这是什么？”吟然惊叹，视线向上移动着，想要寻到那冲入云端的塔顶。

“这是妃玉塔，花月最高的地方。”

明轩仰望塔身的双眼，充满复杂难明的情感。

“咿？”吟然竖起脑袋，似乎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从他的怀中跳下来，绕着塔边跑边看，回到原点气喘吁吁地宣布她的大发现， “没有门！”

“本来就没有，小傻瓜。”明轩对她实践求证的积极精神不以为然。

“噢，那这里面就不可能住人了。”

“我不是人吗？”

“你？你的意思是——”吟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凝睇他，“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确实说来，是我和娘两个人。”

“但是，这里四周都是沙漠，你们怎么生活啊，”她环顾四周，黄沙遍地，寸草不生，且因为是夜晚，更加荒凉得没一点人气，倒是风声呼呼像冤魂的悲号，听得她不由得缩了一下肩膀，一把攥住明轩的广袖，“而且，这座塔又高又大，就算有其他密道进出，只有两个人住在里面，不会寂寞吗？不会害怕吗？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吟然担心地皱起眉头，仿佛受苦的人是她自己。

“不会寂寞，每个黄昏都有娘陪我看大漠西斜的落日，很美。”明轩冲她温和地笑笑。

“也对！如果妈妈愿意陪我住在这里，我也会过得很开心的。”想到这里，反而不免有一些羡慕他。

“那——明轩哥的妈妈现在在哪里呢？还住在塔里吗？我们是不是要进去看她？”

“最高的一层，”明轩指着塔顶的方向，“就在十年前的今日，我把她的骨灰放在那里。”

吟然一下子沉默了，久久没有言语，半晌，方伸出右手紧紧握住明轩的左手。

“每次想到我死去的爷爷奶奶，心里都会很难过，明轩哥一定也是这样吧。”

“当时的确很伤心，现在除却一点遗憾，已不再剩下什么，”明轩的嘴角一径挂着淡淡的微笑，“这个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也会同我一样，忘记伤心是什么滋味。”

吟然怔怔地瞅着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赞同也好，反驳也好，都没有办法讲出来。

“妃玉这两个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好容易憋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

“你说的是南方的妃玉山吧，”明轩解释，“妃玉是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座山是她出生之地，塔则是她生命的终点。两处无名之地，都因这女人而得名，妃玉山有如仙境，生机勃勃，再看这妃玉塔，四面黄沙，死气沉沉，可说是一处绝地，小然，你难道不觉得，人生的际遇很奇妙吗？”

吟然又无语了，她还小，人生的阅历如此浅薄，总对世界充满各式各样的奇思妙想，以为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很美好，对明轩的话当然似懂非懂，心里却不由得掠过一丝莫名的感伤。她摇摇头，甩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思绪，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对着这仿佛直通天堂的白色巨塔，祈祷起来。既是祭奠明轩在塔中长眠的母亲，也算对清明时无法亲自到坟前上炷香的祖父母聊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