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奇梦录(73)

一番话说得掌柜连连点头。

“姑娘不愧是老板娘选中的人，小人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听到这样真切的道理，今日算是受教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开始他对老板娘挑选这么个娇怯怯的小丫头暂时掌管客栈事务的决定，表面上虽不敢有何异议，心里却难免犯嘀咕。现在看来，这姑娘不仅办事认真周到，胆色和见识也皆有过人之处，果然有一店之主的风范，不由他不佩服老板娘识人的眼光。

“其实——”吟然被他说得有点难为情，羞赧地笑道，“这些话都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是我一位很尊敬的长辈说的。”

心里却颇有点得意，跟人讲道理，再看到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还真不错，难怪爷爷奶奶和陆婆婆动不动就喜欢同她讲大道理。

那位尊敬的长辈当然指的就是博学多才的陆婆婆。吟然自己在看过关于怒族的记录后，也害怕得几天睡不着觉，陆婆婆便是用这番话来教育开导她的，现在却被小丫头一字不漏地搬了过来，还一本正经地说给别人听，也算是没白教她。

“姑娘不必过谦，”掌柜诚恳地道，“咱飞虹客栈就是秉着认钱认符不认人的规矩，才得以名闻天下，也是我一时慌了神，失了态，险些砸了招牌，如果是老板娘，早将我臭骂一顿，断不会像你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许多道理来开解。我这就去同客人道歉，为他们安排上房，吩咐伙计好生照应着。”

“徐伯伯，不管怎样，辛苦你了。”她微笑着向他行了一礼，这个举动让掌柜很受用，他感到自己得到了尊重，心里暗暗决定，在老板娘回来之前，无论如何都会竭尽全力帮助这个温柔可亲的小姑娘管好这家店。

吟然却不晓得，她到此时才算是真正得到了掌柜的认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飞虹客栈大堂，掌柜从容不迫地向灰衣客人们致歉，又命伙计带他们到自己的房间去，与先前惊慌失措的举动大相径庭，这引发了高个子年轻人的好奇。他有心调侃道：

“咦？掌柜的，你是很先前那个是同一人吗？怎么前后差这么多？咱们的名声想必你也听过了，不怕我半夜将你煮来下酒？”

掌柜笑眯眯地将吟然的原话同他转述了一遍。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奇人？！”年轻人听得激动无比，一把攥住掌柜的衣领，大声嚷道，“你们老板在哪？！我要同他结拜为兄弟！”

“不要闹了！”一直保持沉默的首领出言制止，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如同藏在沙砾中的黑钻一般闪闪发光。

“掌柜的。”他唤了一声，从腰间钱袋里掏出几颗拇指大小，颜色各异，流光溢彩的透明石头来，摆到柜台上，“这给你。”

“客官，您——您这是——？”

掌柜的眯眯眼被各色宝石的耀眼光芒眩得眯成一条缝，心里暗暗盘算着它们的价值，如果换成银钱，估计可以抵过飞虹客栈一年的收入，想不到这几位怒族的客人，这么有钱！

“随便你收起来也好，拿到当铺换成银钱也好，权作我们几日的食宿费。”

“这——这——这——实在是太多了！客官，您确定？！”

掌柜的声音又开始变调，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出于激动。有钱的客人见多了，没见过出手这样阔绰的。就算被他煮来下酒也认了。

“多出来的权当送给老板的见面礼。”

生意人唯利是图的本性被激发出来，瞪着张大嘴巴一脸呆相的伙计们，掌柜以前所未有的激情大声吆喝：“你们这些小子！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带几位客官到自己的房里去，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

他此刻对吟然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幸亏听了她的话，没把贵客打发走！太好了，这样一来，曼苏老板娘就算休息个半年都没有关系。客栈是稳赚不赔了！掌柜忍不住偷笑起来。

他不晓得，在离客栈斜对面的穷巷里，有八个像老鼠一样的家伙窝在一块，一边往这里窥视着，一边在偷偷谋划些什么，打算让飞虹客栈蒙受前所未有的损失。

“大哥，确定是午时吗？”

“咱们的目的是要让飞虹客栈无法在京城立足，当然要选人最多的时候动手！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抢劫，最好再杀几个人，教他没有办法遮丑，还不关门大吉？”

“大哥英明，只是——这样不是很难脱身吗？万一惊动了府衙——？”

“蠢材！你大哥我是什么人？除非圣堂的人出面，府衙那班酒囊饭袋，老子还不放在眼里！况且——还有小四呢。你放心，人越多，越容易乱，听说来这里吃饭的，都是些有钱人，有钱人最没种了，一定会乖乖把钱交出来，这样的话，除了白云客栈老板那一千两，咱们还可以趁机再捞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