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奇梦录(82)

些微的笑意从廷卫长晶莹剔透的眼中一闪而逝。

“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走罢。”他下了个简短的命令，转身就走。

“可是大人，咱们还没有搜过这里——”

某个下属小吏斗胆直言，被他眼角余光扫到，立马噤声，低下头去。

一群人走过场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吟然悬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终于结结实实落了下来。

夜半子时，客栈里的人多半都睡下了，前堂守夜的伙计睡在凳子上，发出呼噜噜的鼾声。漆黑的后院，只有一间屋里，还亮着微弱的灯火。吟然守在小四床前看护，以防他突发其他症状的时候延误了就医的时机。但她毕竟不是铁打的人儿，还是抵挡不住睡意打起瞌睡来。

刚开始只是轻轻点几下头，之后下落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砰的一声响，额头扣到床沿上。

“唉呦！”她不自觉地呼痛，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糟糕！叫得太大声了！

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审视睡在床上的小四弟弟，确认他没被吵醒，又用手背试了一下他的额头，嗯，体温正常，这才放下心来。为了驱走睡意，她决定到院子里去活动一下。

推开房门，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梧桐树沁人的清香。她抬头仰望星月相晖的夜空，感觉心情格外舒畅，眯着眼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院内仿佛有响动。

她竖起耳朵，听出声音是从院内唯一的石井下面传出来，好像某人惊动了水面发出来的。不会是有人掉下去了吧？她猜测，但马上否定掉了，如果是人掉了下去，应该大声呼救才是啊。照这样推断，不是人，会是其他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紧，后背忽然感觉凉飕飕的。第一反应是喊人，但是又害怕惊动了大家结果什么都没有，反而闹场大笑话，那多难为情啊？该怎么办呢？她想起小的时候，疑心楼上的楼上古怪新搬来的老婆婆是狼外婆，因为害怕她半夜跑来啃自己的脚趾头，几个晚上都不敢合眼。实在受不住了，才跑去问奶奶，奶奶跟她说：“是不是巫婆，你自己到她屋里去瞧瞧不就晓得了吗？”于是她忐忑不安的找了两个小伙伴壮胆，登登登跑到楼上的楼上去敲门，老婆婆很热心地招待了他们，屋里不是她想象中那样，阴暗，潮湿，到处都是死人骨头，相反布置得整洁而温馨。和老婆婆说了会话，她才了解到，哦，不过是一位子女都在外地工作的孤独老人而已。当晚睡得很香，之后便经常到老婆婆家里去玩，还帮她干家务活，相处得十分融洽。

此刻想起这件事，给了她一些启发。对啊，为什么不自己去瞧一瞧呢？我可是少先队员呢！怎么能相信有鬼呢？一定是其他什么东西？

于是她鼓起勇气走近石井，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往井下张望——

正好看见一张模糊的人脸，还有黑暗中月光反射的两点寒芒。

她还来不及大声呼叫，一条黑影从井中窜出，倏地将她扑倒在地——

同时，一只冰冷潮湿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巴，上面细小的水珠呛得她直想咳嗽。事实上扑倒她的人全身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弄得她衣裙上面也全是水渍。

“不要叫！我是人，不是鬼，但你要是敢大声嚷嚷，马上让你变成水鬼。”那人靠在她耳际低声威胁，是个少年，声音有点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为了不变成水鬼，吟然睁着大眼睛，点头如捣蒜，表示出了十足的诚意。

来人这才将她松开，撑起上半身打算站起来，就在这当儿，虽然只借着微弱的星月天光，吟然还是认出了他是谁。张扬俊美的外形，闪耀着野兽光芒的细长黑眸，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傲慢张狂的气质，实在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是你？”

她坐在地上，仰着脖子看这浑身湿透的少年，也许是因为水珠反射的缘故，月华笼罩下的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我们——认识吗？”少年有些困惑，伸手拉她起来。

“哥哥！你的追风还好吧？”吟然提了一件他们都很熟悉的物事。

少年弯下腰，眯着细长的眼睛，将她仔细打量一番，恍然大悟地道：“哦——你就是那个月神广场上呆头呆脑、疯疯傻傻的穷丫头！原来这是你家啊。”

呆头呆脑，疯疯傻傻的穷丫头？！没有女孩子喜欢听人这样形容自己，即使是吟然，心里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穷是没错，可是哪里呆头呆脑，疯疯傻傻啦？

“那哥哥你又怎么会跑到井底下去的？”她扁着小嘴问他，看起来有点儿不高兴。

少年抱着双手，一脸倨傲地回答：“我喜欢泡在井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