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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恨(6)

作者: Sleeptear 阅读记录

白班的护士都走了,一个个商量着晚上去哪里玩。接班的护士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这个病人与她毫无关系。宁小蒙看着同事的冷漠,心里一阵阵发酸。平时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真正在最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却站在一旁冷笑。这就是护士。值班医生做清创去了,还不知道这个病人的事情,如果知道,宁小蒙又要被骂一顿了。

宁小蒙这时候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想着病人快点好起来吧,千万不要组织坏死,否则我就完了。另一方面又想着,如果现在我能冲到总长面前说我要辞职,那该多好啊,这个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忙到交班护士(小医院不是三班倒,上夜之前还有个交班)快下班的时候,宁小蒙才被来接班的张老师遣回家了,张护士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嘱咐她先回去吃饭,这里她看住就好了。宁小蒙心里不由一阵感激。

吃饭吃得索然无味,宁小蒙在快餐店里真想大哭一场。回到住处,宁小蒙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哭完了,宁小蒙往科室打了个电话。张老师告诉他病人的肢体还是软了,没有之前那么肿胀了。宁小蒙这才稍稍安心。

宁小蒙查了一下,才知道长时间用甘露醇的患者血管很差,输液的时候很容易外渗。有时看着滴着很通畅,其实有可能已经渗了,平时输入其他液体的时候,脑外伤病人要求滴速比较慢,所以症状不明显,甘露醇滴速快,就好象脆弱的血管“轰”的一下被挤开,液体就大量外渗了。所以输入甘露醇前一定要查看穿刺部位是否有红肿,外渗等情况,就和输化疗药一样。

第二天宁小蒙上班就去看那个病人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还好处理及时,没造成不良后果,宁小蒙总算舒了一口气。同事们又一边叫她做事情,一边和她开着自以为很好笑的玩笑。但是宁小蒙却变了,她觉得相处了两个多月的同事是那么陌生。渐渐地,宁小蒙和她们疏远了,有时候那些老女人叫她做事情她也当没听到。遇到不爽的,就直接说:“我没空,你自己去做。”

宁小蒙简直是犯了众怒,我们一个个都是这么过来的,刚来的时候还不都跟小媳妇一样的,凭什么你敢拒绝我们?

大专生了不起啊,还不是照样出错。而且不出则已,一出惊人。

说到底还是临时工就这么狂。这副德行怎么转得了正哦。

宁小蒙只能当做没听到,也不好当面发作,因为宁小蒙一出现,那些人马上又换了一副嘴脸,依旧谈笑风生,依旧和你亲得跟姐妹似的。

宁小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刚踏入社会的宁小蒙也许不知道,只要是这个行业,哪里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病人叫了无数次也没有一个护士过去的原因,谁班次上的事情谁自己做,别人帮忙,万一做错,还得承担责任。而不出错简直是不可能的,每天都小错不断。最经常的就是穿刺没穿好,把病人挂肿了。然后就是收费总有加收和漏收的可能。惹得病人家属每天都跟探照灯似地盯着清单看,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就是一台显微镜,连爬在上面的革兰氏阴性阳性菌都不要错过。至于今天漏了一点护理明天漏一点治疗,更是家常便饭。严重一点就是挂错瓶的。好在外科用药比较简单,也没造成什么大的不良反应,就这么忽悠过去了。做的人个个胆战心惊。

有人说拜托你们认真一点好不好,我们的小命都捏在你们手上呢。不是护士不认真,她们比谁都怕出错,但是做了护士就知道,从上班开始,就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你做了,如果每一件都按照考试标准来做,一个上午的事情做一整天不休息也做不完。而且病人也等不起,于是就赶,人人都在赶。长期高压高效率的工作环境有谁能做到一如既往的准确?说到底还是体制的问题,国外护士和患者比例是1:1。国内的号称0.4:1(1970年标准),实际上一个护士看管的病人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就拿宁小蒙的科室来说,护士包括护士长16人,而病床是40张,也就是1:2.5。理论上符合中国1970年的标准,而实际上走廊加床是常事。碰到单独班,还得负责重病房的监护抢救,120送来的病人急救(这个医院的120作用只负责运送病人,几乎不负责抢救)以及一般病人的护理,所有这些事只有一个护士。

即便已经是身怀六甲了,依然要上到8个月才可以不上夜班。劳动法规定7个月禁止上夜班,不过这个医院就是规定8个月,就像规定头两个月白干一样。你可以想象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护士在病房来回奔跑的样子吗?有时候为了抢救一个病人连弯腰都要很吃力。护士的职业病之一就是习惯性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