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9)+番外
可惜他没等到那一天,突然就走了……
御医说绝七明明都已经有了起色,忽然间开始吐血,猝不及防吐了他一身,吐得吓人,止不住,他们救都来不及救,人猛的就……猝了……
猝了?
怎么会?
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猝了呢?
御医胆战心惊,匍匐在地:“臣、臣也不知,绝七侍卫吃的食物,喝的药,皆是太医院一手操作,可事发确实突然,实在是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我冷笑道,“太医院束手无策的事情可真多啊。”
御医又磕了个响头,道:“还请萧总管降罪,臣等甘愿受罚。”
我看着那条血淋淋的长命锁,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蓦然间觉得没意思极了。
我进宫十五年,一步一步如履薄冰,从一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的太监,坐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身边的人,一个挨着一个,都死了,有些甚至是我亲手下令处死的……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恍惚能看见他们阴魂不散的影子围在我的床边盯着我。
后悔吗——
我的眸子暗了暗。
后悔无用,没有回头路了,萧玉——
我将长命锁放到桌上,回府,走前对御医说。
“将这长命锁,一同跟绝七的尸体埋了吧,做的体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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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宫里头死了个侍卫,不足为奇,宫中每年都会死上好些人,谁会在意记得这些。
这日早朝结束,文武百官陆陆续续散朝,殷烁坐在龙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扶手,直至最后一人伏地行礼完退出殿外,他不过一挥手,麟殿中所有宫婢侍卫一同齐身撤退,偌大辉煌的殿里,顿时只剩下我跟他两人。
我站在殷烁身旁,没他的命令自然不能擅自离开。
他倚着龙椅,身上是勾勒金边的双龙绣袍,头上戴着天子冕冠,剑眉入鬓,眼眸深邃,丰厚的最唇紧闭,一只手则从广袖间伸出,撑在腮边,小指在嘴角处轻点,若有所思。
麟殿为显皇家气魄,修得宽广,朝臣一散,殿堂内越发显得空旷孤寂。
殷烁有意无意拨了拨十二旒,沉重的玉珠碰撞,清脆的响声在偌大的麟殿里传的无比清晰。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阿玉难过么?”
浑厚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要逼我回答这个问题。
我深知他话里的意思,淡淡的说了句,不曾有过。
殷烁笑了,他执起我的手,指腹在我的指间来回摩挲。
他说:“阿玉,我总是喜欢听你说实话。”
他握住我的手抬头看我,十二旒垂在他的额前,投下一道道阴影,为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增添几分阴戾。
殷烁勾着唇,明明在笑,却看得令人不寒而栗。
“那日,我让人偷偷在绝七的药里放了东西,太医院的人皆不知,他之所以会忽然猝了,都是因为我,绝七是我杀的。”
“阿玉。”他问道,“生朕的气么?”
殷烁坦白的彻底,也是头一次在我面前用尊称,藏了点些许探究的意味在里头,可是他想从我这儿看出什么,他是皇帝,他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陛下。”我道,“以后不必大费周章,一个人而已,没了就没了。”
这句话让殷烁听了很高兴,他一如既往的环住我的腰,将头贴在我的腹部,习惯性的蹭了蹭,说起了南境之事。
“今晚秦卫领军要下南境了,那地方虽离的远,可叛乱起来也是桩棘手之事,我命蛮族首领努吉协助秦卫一同前去,不出十日,南境之乱必定平息。”
殷烁语气坚定,甚至带着几分狂傲,仿佛局势已定,势在必得。
“秦卫一万大军和努吉的三千勇士,我不信,南境那些个反贼能抵得住这般阵仗。”
他继续说道:“方韩的折子我都看了,真是好计量,他想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看我给不给他机会。枫月山庄的主谋是他,南境祸端也是因为他,他竟有如此本领怎心甘情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丞相。”
这点是殷烁想不通的地方。
殷烁如此一说,我忽然想起那天,我晕倒前,方韩喊了我一声嫂嫂……
着实……奇怪的很……
可见,方韩很早就认识我,只是我怎么不记得我何时有过一个小叔子。
须臾,殷烁话锋一转,问道“阿玉,舟靖之你怎么还留着?”
我说:“留他有用,留他替我杀人。”
也不知是哪句话令他不悦,殷烁轻笑,缓缓的从龙椅上站起来,他看着我,视线一刻也没从我身上离开过,他说,阿玉,我一直都在替你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