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16)

小哑巴不懂，这京城里头的人是不是都爱要人脑袋，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小哑巴在心底里默默想着与楚仲轩这辈子怕是再不能见了，那银钱都还没还给他呢，只能下辈子了。

小哑巴视死如归的闭着眼睛跪直了身子，转过头来，楚仲轩初看时着实惊到了，不仅远看此林家女像小哑巴，近看了更像，只是小哑巴没有这么白，也比她瘦，那身子瘦巴巴的，总像是没吃饱饭一般。

方才的怒气也消了大半：“你睁开眼瞧瞧，朕有这么吓人？”

小哑巴闻声睁开眼，瞧见眼前的人，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楚仲轩吗？在京城里头吃了这么多苦，寻了这么久，总算是找着他了。方才的害怕加之现下的惊喜与往日的委屈，统统涌来，小哑巴上前一把抱住楚仲轩，他不会说话，便只能抽抽搭搭的落泪。

自家小主这般大胆，让跪着的宫人门吓破了胆，心中想着完了完了，小主子这般不成体统，皇上定然要怪罪了，自己算是完蛋了。

反观楚仲轩，倒是觉得新鲜，这小主子方才还不愿搭理他，这会儿见到了就来这出，他倒是未曾遇见过。任由小哑巴鼻涕眼泪的在他身上糊弄，倒也嫌弃了一把，可他不能失了天子风度：“你倒是哭的自在。”

小哑巴当然哭的自在，他想这人可想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哭归哭，事也得干，说着小哑巴一抹泪，光着脚就踩到了地上去寻柜子里头的荷包，可说什么都找不着了，他记得明明放在这了的。

楚仲轩坐在床上，看着他忙活的样子，又看见那雪白的脚丫子在这冬日里，光着踩在地上，不觉得冷，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你们主子在找东西，还不帮着寻寻？”

“是。”沁心和莞香这才凑上前来，问小哑巴寻什么，小哑巴比划了几下，这熟悉的模样隐约让楚仲轩觉得有一丝的不安。

待到莞香从小盒子里头将荷包拿了出来：“小主子找的可是这个？”

小哑巴破涕为笑，抓着荷包和里头的银钱，递给楚仲轩。

楚仲轩看着那似曾相识的荷包，又看到小哑巴手上被篾片划伤的伤痕，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小哑巴？”

小哑巴死命点头，抿着嘴，他不知道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当今皇上，他只知道这是楚仲轩，是他特意寻了许久的楚仲轩。

楚仲轩似乎也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一出，且不说小哑巴为何进了宫，光是这女子打扮，就让楚仲轩眉头一紧。而小哑巴在宫中已然待了数月，他却不曾发现。

“你们都先出去，朕同林小主有话要说。”摒推众人，楚仲轩有许多想要问小哑巴的，可又不知从何问起。

只问了一句：“你可知道，男子混入后宫可是重罪，是要掉脑袋的。”

小哑巴只觉得异常委屈，胡乱比划起来，到了中途就比划不下去了，泪水阵阵涌出，滴落在身上，楚仲轩也不忍心责骂，握着手中的荷包：“你来京城就是为了还我这银钱？”

小哑巴点点头。

楚仲轩看着未曾被动过的银钱，还是如数，不免吃惊：“这里面的银钱你都未曾用过，怎么到京城的？你何时到京城的？”

小哑巴算了算日子，应是鸣蜩之日，便比了个六，算算日子，来京也半年有余了。

“你若是没寻着我呢？”

小哑巴又去拿自己以往画的那些画，有编篮子的人，有卖篮子的人，还有置办田地的人。楚仲轩猜出了大致的意思：“你想在京中靠着卖篮子置办田地？”

小哑巴又点点头，楚仲轩被气笑了。他知道若要问起，小哑巴定是有一堆的话要说，可如今身为男子，却待在后宫之中，终究不妥。思来想去，又瞧见小哑巴赤脚踩在地上，将人抱了起来放置腿上：“你与我的事，不可对其他人说。现下你的身份不能被人识破，自己小心着些。”

小哑巴突然被人抱住，还是多少有些羞涩的。更何况楚仲轩还一反常态的用手去捂他的脚：“怎么这般凉？”

楚仲轩再细细看了屋内，才发现极为简陋，炭盆里头烧的竟然是黑炭。那黑炭烟大呛人，是奴才们用的东西，怎么轮到给小哑巴用。

寥寥几眼，楚仲轩就知晓了小哑巴如今是怎样的境况，想起小哑巴方才眼泪扑簌的模样，叹了口气：“委屈你了，你现在可知道我是谁？”

小哑巴经这一提醒，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时候在三竹村的落魄楚仲轩，而是当今皇上。小哑巴这才开始害怕起来，挣扎着要脱身，被楚仲轩一把抱住，下巴抵靠在小哑巴肩头：“小哑巴，别离快一年了，朕有些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