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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男与彼男的似水年华(46)

金小虎咧开嘴,笑了笑,说:“怎么?学长玩起自由搏击了?”

李铭冠说:“偶尔来玩玩!”他兴致很高,狠狠的将两手上的拳套互相碰击了一下,一副急欲逮住某人一揍的架势,眼神灼灼的盯着金小虎,说:“跟其他人玩没劲!就等着你来了!”

金小虎看了一眼刚刚下场的那个陪练,他正远远的坐在一个角落里,痛得眦牙裂嘴,旁边有人在帮他处理伤口。金小虎说:“好啊。”他抬眼迎上李铭冠的视线,“就陪着学长练练……只是我好长时间没活动筋骨了,怕学长练的不够尽心……”

很快,工作人员领他去换衣服。他在更衣室里先做了热身,深呼吸几次。出来后,翻身上了场。一上场,他的表情就一下子变得全神贯注,眼神也凌厉起来。这是他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应。但他没有主动发起进攻。李铭冠好象早就料到金小虎的反应,撇撇嘴角。他细长的眼睛,精亮有神,眼角斜飞向上,薄薄的眼皮带着阴狠冷漠的意味。他首先向金小虎挥出拳头,金小虎躲开了,眨眼间,李铭冠的第二拳接踵而至,金小虎被击中眼骨,他踉跄着退后一步,闷声低哼了一声。李铭冠停下来,冷笑着说:“这么没用!坐了几年写字间就成软骨头了!”旁边的工作人员翻身上来,查看了一下金小虎的伤势,金小虎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工作人员也确认并无大碍,他帮金小虎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就下去了。

重新开始。还是跟头两招一样,李铭冠是步步紧逼,金小虎节节后退。好几次金小虎都被逼到围绳处,差一点掉了下去。这时李铭冠都会冷笑着停了手,退回场地中间,重新来过。金小虎总是甩甩头,让自已晕沉沉的脑子清醒一些。他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要么真的是这几年坐在写字间里身体退化了,要么就是他现在根本就不想与李铭冠交手。金小虎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只感觉到李铭冠阴沉狠毒的眼睛在眼前晃动,还有对方薄薄的嘴唇所紧紧的抿成的一条残酷的直线,忽远忽近。突然之间,他一个措手不及,李铭冠从后面用胳膊扣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拖到在地。金小虎挣扎了几下,觉得李铭冠差不多该放手了。但是李铭冠没有分毫松动,他的胳膊反倒是越扣越紧,死死的勒住了他。金小虎喘不过气来,他张开嘴巴,竭力挥了挥胳膊,他明白的在用肢体语言告诉李铭冠松手,但是没有丝毫效果。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火石的闪过他的脑海:李铭冠一直在恨他!他要勒死他!就这样一点一点亲手勒死他!

金小虎猛的爆发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厉害!仿佛年青时遭遇致命危险时的求生本能,在潜伏多年后全部被激发出来。他闪电般的狠命向后一记重拳,趁着对方吃痛猛然放手松脱的瞬间,飞起一脚凌厉干脆的后踢。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工作人员上场了。金小虎弯着腰,大口的喘着气,颈处的肌肉随着呼吸痛得很不舒服。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刚才他真得差一点就被勒死了。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按摩肌肉,递给他毛巾和饮料,金小虎接过毛巾,带着又怒又疑的表情,看向李铭冠。刚才金小虎那一踢想必非常厉害,李铭冠坐在另一角,手臂撑开,攀住围绳,仰起头,让工作人员给他的脸上止血。他一声不吭,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旁边的工作人员忙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金小虎漱了漱口,狠狠的把漱口水吐了出来。他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盯着李铭冠,等着李铭冠过一会会有什么话说。他可以想象刚才李铭冠勒住他时的表情,他虽然看不到,但那种平静到残忍的狠毒他却是完全可以领悟和体会的。他歪歪脖子,按摩着脖子上的一圈疼痛的肌肉。这时他看到李铭冠一直仰着的头低了下来,大概是刚才伤口被处理过了,所以并没有看到明显的痕迹,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他细长飞挑的眼睛看向金小虎,那里面跳动着两簇爆裂着的火焰。李铭冠咧开嘴,大概是牵动了脸上的痛感,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邪佞阴森。他说:“金小虎……”,他的嘴角渗出血迹来,工作人员伸出毛巾去擦,被他一把打开了。他手上的拳套已经被解开,他自己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慢慢的抹去了嘴角的血沫。他沙哑着嗓子,语调阴冷但又带着压抑着的平静,缓缓的说:“金小虎!刚才才是真正的你吧!”他冷笑一声,“要不然,我怎么会看得上你!”

金小虎皱着眉头看着他,觉得李铭冠越来越古怪了,这个时候简直有些到了疯狂的地步。过了好一会,他才觉得胸膛起伏的稍微缓和了一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保证自己可以安全的开口说话。他转头看向别外,做个深呼吸,然后回过头,说:“学长”,他顿了一下,问:“你没事吧?”

寒流之后,难得的一天晴朗的好天气。金小虎到慈善疗养院去看小米。小米现在病情好多了,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一些。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她心里的那份宁静。她见到金小虎,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眼角的乌青,向他比了比,问:“你这里怎么了?”

金小虎说:“没事。不小心撞到了。”看着小米还在盯着他看,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带着病人的执拗和透亮,让金小虎简直受不了。金小虎知道自己不能用这种随随便便的语气打发她,只好进一步解释,“昨天早上在厨房里……拿东西,一开上面的橱门,不小心,就呯的撞上了。”他不但绘声绘色的复述了一遍,还表演了一番。

小米似乎被他的动作逗乐了,抿嘴一笑,就没有再追问,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书。

金小虎说:“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小米从窗户向外看了看,嗯了一声。

他们沿着草坪边的小径徐徐的散着步,走到一个长凳边,坐了下来。眼前展现着一片明媚的蓝天绿地,白色古朴的疗养院主楼镶嵌在它们之间,仿佛是明信片上的清爽景致。微风吹拂着送来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金小虎似乎也将多日来的烦恼事抛置脑后了。小米微笑着对金小虎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嬷嬷讲得话很有意义。她给我这本书……”,她轻轻的拍拍摊在膝头的一本书,金小虎知道这许多天她一直在看它,“便是告诉我该怎样做……我翻到这一段,越读越觉得感动,我读给你听听,好不好?”

金小虎说:“好!”

小米把书捧了起来,认真的,一字一顿的朗读起来。

“对许多的试炼,我们都是无法解释的……因为神根本就不肯说明……”

金小虎看着小米,注视着她那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表情。今天的小米,显得特别漂亮。穿着粉红色的高领毛衣,长过膝盖的淑女裙。乌黑的长发梳得一丝不乱,整齐的披在脑后。她读书的时候,轻轻的翘着嘴唇,眼睛闪亮着,一扫平日的呆板优郁,在明媚的阳光下,美好纯洁,仿佛一瞬间时光倒流,回到了无瑕的少女时代。

“……硬要解释,就把整个试炼的本质破坏了……神要我们在试炼中学习单纯的信心及不变的顺服……我们若知神为什么把我们放在试炼里……试炼就不能生出信心及忍耐。”

小米念完后,抬眼看了看金小虎,金小虎鼓励的笑了笑。小米又翻了几页书,低头看起来。金小虎看着她的模样,几乎很难以想象她曾经是做母亲的人。金小虎听小米嫂嫂说,小米结过一次婚,丈夫是她以前的同学,一直在乡下经营农场,估计是在小米去乡下养病时重新遇到的吧。小米从乡下回来没有多久,就嫁给他了。那男人也很喜欢她,不曾亏待过她分毫。后来小米有了宝宝。但终究这段婚姻没有持续多久,小米痛苦,那男人更痛苦。宝宝生下后,归了男方,被带到乡下的农场里抚养。那男人偶尔会带着女儿来看看小米,但小米一直有病,似乎忘记了他是她的前夫,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小米住进疗养院之后,金小虎还遇到过那个男人,那天他也正好带着女儿来探视。他是个憨厚的年轻人,话不多,带着乡土气息。他怀里抱着的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没有通常这个年龄的小孩所拥有的丰盈饱满,反而是先天不足的瘦弱苍白,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与小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的爸爸似乎专门为了那天的探视,而把女儿好好打扮了一下,给她穿上了一身崭新的花裙子,有些微卷的头发上别着小发卡。只是小女孩静的可怕,脸上带着对外界环境明显得漠不关心的神情。当爸爸把她放下来,与妈妈说话时,小女孩就趴在椅子上,用带来的蜡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一句话也不与别人交流。小米对这个女儿也完全没有一点的感情,未曾向她多看一眼。她们母女俩仿佛一个是另一个的影子,只不是放大或缩小了许多倍。

那个年轻的农场主看到金小虎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谁。年轻人当时明显得就想退避三舍,下次再来。他单独跟金小虎在一起时,只告诉了他一句话:“小米,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