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遗恨(秦女恨)(63)

第四天，李斯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了，便大喊道：“速拿笔墨来！”狱吏以为重犯终于要坦白交代了，立功讨赏有了希望，不禁喜出望外，立即捧来一套笔墨帛简，并为李斯卸了枷锁，还替他揉了揉胳膊（典型的小人嘴脸）。

李斯想了想，决定向二世直接陈情。想来，二世智商或许不够，但情商尚有。他一时分不清黑白，辨不出忠好，但念自己有功于秦，或能怜而赦之。

可是，当他一提起笔，立刻觉得悲愤难抑，冤屈之情，如泉涌水泄，倾倒出来：

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谨奉法令，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广，又北逐胡、路，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庙，以明主之贤，罪四矣！更刻画，平斗斛，一度量，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罪五矣！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罪六矣！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拥戴，死而不忘，罪七矣！此皆臣之罪也，罪足以当死久矣！愿陛下察之！

写毕，李斯早已涕泪纵横，他双膝跪下，向南天一拜，然后才将写好的奏书郑重地捧给狱吏，吩咐说，即刻送呈皇帝，不得有误。那狱吏听说是罪犯呈给皇帝的重要文件，自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了，又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一路碎步急跑。自此，李斯开始在狱中等待皇上的诏书。

好容易捱到黄昏，等来了赵高。“好文章呀！可惜，陛下是读不到了。”赵高尖声细气地说，说着，将奏章晃了晃，然后一把火，烧了。还说阴阳怪气的说道：“囚犯安能上书？！”只把个李斯气的发抖，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掐死。

李斯质问道：“我何罪之有？！”

“通盗谋篡呀！现在，全咸阳的人谁个不知，谁个不晓？”

李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诬陷！”

“这罪，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赵高淡淡的说道。

李斯怒骂道：“赵高，你陷害忠良，不仁不义！”赵高笑了起来：“你若是忠良，我自会讲些仁义。可你我之间，只能行些小人之事。你是君子，读书识字，学历高，可未必就是忠良；我是小人，赶车出身，只会用鞭子驯马，自然不懂什么仁义。”说毕，喝道：“上刑！”

顿时有人将李斯按倒在地，不过才抽了七八下鞭子，李斯便受不住了，不得不承认了这个无中生有的罪名。

但之后，每有“御史”前来审案，李斯都大喊冤枉，但都被狱卒暴揍一顿，李斯满身的旧疤立即又添上了许多新伤。李斯知道中了赵高的诡计，那几个都是赵高的手下，假扮御史，专门来考验他的。如此反复了几次，李斯不敢再喊冤了。凡有人来问，一律认罪。说通盗也好，说谋篡也好，一概承认，还交代出许多细节，前后虽不连贯，却免受不少拷打。

终于有一天，二世真的派了一个御史来提审李斯。但李斯不知，仍像以往一样，胡乱坦白，彻底交代，认罪态度良好，结果当然被一一记录在案。审讯完毕，御史深受震动，斗争觉悟显然大大的提高，一边收拾起几大捆案简，一边感叹说：“如果没有赵侍中，陛下真是要被丞相卖了！”（真够糊涂的，是吧！）

从此以后，狱中太平，再也没有人来提审问罪了。李斯过了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如猪似狗。突然，狱中的食物好了起来，李斯知道死期到了，顿时破口大骂了起来，狱卒们无人敢来劝阻。终于，李斯骂的累了，昏睡过去。子夜时分，他猛然惊醒，眼前出现了异象：在一片黑暗中，几点暗绿色的荧光在游动，闪闪烁烁，飘飘忽忽，时隐时现，一点点地在向他逼近。是冤魂？？？！！！！！！！！是索命的鬼魂？

李斯心中惊骇，一时忘了疼痛，忘了悲愤，忘了生死。他想起了当年的好友韩非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定睛凝望了许久，才恍恍惚惚地明白过来，那不过是几只深夜出来觅食的老鼠。

天亮了，淅淅沥沥的下着鱼，赵高来看望李斯，说出了一句令李斯吃惊的话，那就是李斯对待皇上派来得御史，也招供了相同的“罪状”。把个李斯气的差点吐血。看来，自己还真是上了当啊！

李斯被判腰斩，具五刑。行刑前，李斯抓着次子李休的手，无语泪先流，良久，叹了一声，说：“真想带着你哥和你，回一趟上蔡老家，再出城东门，牵着黄犬，逐猎狡兔。可惜，现在太晚了！”说完，也不管哭声多么的凄惨，转身上了邢台，准备受刑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