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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充栋梁(2)+番外

齐子忠:“……”

山势陡峭,小路蜿蜒。

齐子忠步履轻盈走得飞快。

纪无敌抱着古筝,走得磕磕绊绊。在袖子被树枝刮破第十三道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道:“子忠,我的衣服破了。”

齐子忠顿住脚步,转头道:“门主千金之躯,不宜奔波,还是回去吧。”

纪无敌委屈道:“我不认得路,子忠要送我吗?”

“门主,这里就一条路。你顺着走就行了。”

“我就是说我不认得这条路啊。”

“……”

又走了几丈,纪无敌终于在纠结中将古筝遗弃路边。

齐子忠看着孤零零的古筝,于心不忍道:“门主,不如让我来拿吧。”

纪无敌深情地凝望着他道:“无妨。只要能陪子忠,别说区区一把古筝,就算是整个辉煌门,我也是舍得的。”

齐子忠脚步凌乱了下。他望着前路,心中悲怆——想他齐子忠一生光明磊落,虽然惜败于纪辉煌,但输得堂堂正正。没想到老来居然还要背负老颜祸门,魅惑门主的罪名!

“不过子忠啊,”纪无敌又慢悠悠地接口道,“就算我舍得辉煌门,护法堂主他们多半也是不肯的。所以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不用太纠结。”

“……”

十恶牢在后山山腰,繁叶掩映处。

纪无敌跟在齐子忠身后,弯腰进洞。

洞口虽然密闭,但是洞里却很干燥舒爽。

洞的右边放着一长排油灯,约莫数十丈,将里头照得亮如白昼。左边是一间间的牢房,每间大约两三丈长,四五丈宽。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齐子忠弯腰,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白饭,一盘荤素拼凑的菜,挨个放在牢房铁栅前。

头一间牢房住着个虬髯粗汉,他不接碗,只是一径盯着纪无敌看。

纪无敌抱拳道:“幸会。”

“你是纪辉煌的儿子?”虬髯粗汉道。

“正是。”

“你老子呢?”

纪无敌面不改色道:“死了。”

虬髯粗汉吃惊道:“他怎么会死?”

纪无敌道:“太想不开,愁死了。”

虬髯粗汉突然对着齐子忠魔魇似的嚷道:“他真是纪辉煌的儿子?他真是纪辉煌的儿子?!他怎么会是纪辉煌的儿子?纪辉煌怎么会有这种儿子?!”

纪无敌很认真地回答道:“他上了我娘,我娘就生了我。”

虬髯粗汉转头瞪着他,好像他头上长了两只角。

门主无敌(二)

第二间牢房突然伸出一只手,光滑如脂,纤长如葱。

纪无敌见过很多漂亮的手,但这双比他见过的所有都要好看一点。

手朝他勾了勾,“小弟弟,来。”

纪无敌笑眯眯地靠过去。

美妇斜倚着铁栅,上挑的丹凤眼似睁非睁。她的手还伸在铁栅外,只要纪无敌再上前一步,她就能抓住他的衣襟。

但纪无敌的脚步偏偏停了。

“小弟弟,你不想再靠近点吗?”美妇侧身,胸前硕果紧贴在铁栅上,有种要漫溢出来的错觉。

纪无敌眨眨眼睛,叹息道:“大娘,你下垂了。”

……

美妇如遭雷殛,面部胸部手部都诡异地凝结在当下。

纪无敌叹息着从她面前走过。

第三间牢房住着个相士。

他在纪无敌走过的时候,冒出一句,“你命中注定断子绝孙!”

纪无敌脚步一顿,惊奇地看着他,“哎?”

相士冷笑道:“你若是不信,尽管走着瞧。”

“我不是不信,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纪无敌钦佩地望着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我是断袖。”

相士下巴卡擦一声,掉在地上。

“断袖?”

洞最深处,传来低沉悦耳的男声。

原本还在东张西望,骂骂咧咧的牢房顿时静谧无声。

只剩下淡淡的回音回荡。

“让我看看,够不够资格当我的男宠。”

……

纪无敌屁颠屁颠地去了。

最后一间牢房正对洞口,约莫其他牢房三间半的大小,中间用翠竹屏风隔开,分书房、卧房和温泉房。如果不是外面也围着相同的铁栅的话,纪无敌几乎要怀疑这间是他爹用来养小情人的度假别庄。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悠悠然地转出来,黑袍玉带,神情倨傲。

齐子忠放下食盒看着他,眼睛露出热切的目光。“袁先生,今天又是初一。”

那人却盯着纪无敌道:“我今天没空。”

……

齐子忠顿时幽怨地瞟向纪无敌。

纪无敌急忙哄道:“无妨无妨,他没空,我有空。等会下山,我弹琴给你听。”

齐子忠幽怨更深。

那人道:“你是纪辉煌之子?”他明明二十来岁的年纪,但这句话问的却好像是他的长辈一般。

难得纪无敌竟也老老实实地应了。

“你叫什么名字?”

“纪无敌。”

那人笑了,“你的武功连头狼都打不死,也能叫无敌?”

纪无敌道:“我的武功打不死一头狼,但我的钱能砸死几千头狼。”

那人不笑了,“你能倚仗的,不过一个爹而已。”

纪无敌道:“这种爹一个就够了,我很知足的。”

“……”

齐子忠将食盒里的碗盘一一放下,“我一个时辰后来收拾。”

那人瞥了一眼,“不必了。我不吃。”

纪无敌劝慰道:“你再嫉妒我的名字,饭也要吃的。”

那人瞪着他,半天才转头道:“青椒炒肉片没放香菇。白斩鸡太老,青菜没炒熟。西红柿蛋汤居然只放了一只鸡蛋,我不吃。”

……

纪无敌低头对着菜研究半天,“既然是青椒炒肉片,关香菇什么事?”

那人道:“我喜欢它掺和。”

纪无敌又道:“你是怎么看出西红柿蛋汤里只放了一只鸡蛋?”

那人道:“因为它寂寞。”

纪无敌:“……”

齐子忠一声不吭地把食盒收拾好,恭敬道:“那我一会儿再来。”

“不必了。我不饿。”那人对着纪无敌道,“你留下来,陪我说话。”

纪无敌摇头道:“不行,我要和我的知音在一起。”

齐子忠在那人的注视下,一个头两个大。“门主……”

“子忠……”纪无敌立刻回首,与他深情对望。

齐子忠哽咽了。他何德何能得此‘殊’荣啊!

那人艰难地开口道:“你们是……忘年恋吗?”

砰。

齐子忠一头撞在墙上。

纪无敌惋叹道:“我们是知音,是知己,是当世的俞伯牙和钟子期。这种感情,世人是不会明白的。”

某世人:“……”

纪无敌走过去,牵起齐子忠的手,“子忠,走,我去弹琴给你听。”

那人突然道:“我也要听。”

纪无敌疑惑地看着他。

那人道:“武功差的人,琴应该弹得不错吧?”

齐子忠:“……”

一个时辰后,那人深刻地认识到,这世上,原来没有那么多‘应该’。

他看得出纪无敌弹得很认真,也看得出他练过很久,但是弹出的声音却总是让人有种听弹棉花的错觉。唯一的区别是,听人弹棉花至少不会气血翻腾,但听纪无敌弹琴却会。

“呕!”相士突然一口鲜血喷到铁栅之外三尺处。

纪无敌收手,惊讶道:“子忠,没想到居然有人比你还要懂我。他竟然能听出我琴声中的寂寞,还感动得口吐鲜血!”

相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不是,我刚刚,只是想……运功,没想到……走火入魔了。”

纪无敌谦虚道:“其实我的琴声很普通,并不能助长练功进度的。”

……

相士躺在地上,神情麻木又绝望。

纪无敌摸了摸半路寻回的古筝,转头眼巴巴地看着不知何时离开铁栅旁的那人,兴冲冲地问道:“你觉得我的琴声如何?”

“犹如黄河泛滥。”

纪无敌欣喜道:“奔腾浩瀚,连绵不绝?”

“不是。”那人慢悠悠地踱步到铁栅旁,“是犹如黄河泛滥,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纪无敌难得遇到听他弹完一首曲子,仍如此气定神闲的人,不由捋掌道:“趁此意境,我不如再弹一首十面埋伏?”

那人避而不答,转问道:“辉煌门倒了么?”

纪无敌道:“我来之前还没有。”

“既然没倒,你这个辉煌门门主怎么有空四处闲逛?”

“就是因为辉煌门没倒,我才有空四处闲逛。”纪无敌毫无愧色地笑道,“因为辉煌门的众弟子正在努力地赚钱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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