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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容(117)

作者: 初支 阅读记录

其后无数将领士兵随之一排排跪下,萧容也不知是啥情况,瞧见前方遮挡的人头一个个消失,心里无来由颤了一下,赶忙将头压得更低,在前排跪下后,迅速按照礼仪双膝着地,放下长戟,双手交叠于额头,果断伏跪下去。

她趴在地上,额头隔着手掌落在地面,将脸完全藏在身躯围起来的黑暗之中,这才如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

礼乐声越来越近,直到送龙辇于大军阵前,停在四品忠武将军之侧,礼乐才有序的渐渐停息。

龙辇中探出一根细长食指,拨开一侧垂帘:“仪仗队撤了,启程。”

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按照本朝旧制,皇帝御驾亲征时,需要参拜天地,别过祖先,交代满朝文武,再配仪仗队随军一起抵达战区,但李言修委实嫌他们太吵,忍耐到护城河畔已是极限。

帘外,唯有仰目而望的乔殊窥见天子真容,皇帝还是那般身形枯瘦,病容憔悴,他阖目盘膝坐着,旁边放着一幅卷好的轴画。

“是!”乔殊抱拳答允。

皇帝收回手放下垂帘,龙辇旁随侍的太监立即昂声传达皇帝圣喻:“撤仪仗,起驾!”

乔殊起身跨上战马,身后的众将军也效仿而上,士兵们闻声抬起头,便见仪仗队撤到两旁让出前路,前方御林军打头,龙辇紧随其后,再往后就是乔殊率领的浩瀚大军。

前方仁勇校尉站起身,朝身后众人招了招手,士兵们便捡起长戟跟着站起,规整列队,就这么寻着前方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去。

远处的流民们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军队渐行渐远,蓦地,有人忽然朝远去的队伍扑跪而下,慢慢的,跪地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目送众多将士消失在地平线的远端。

杳无音信

天色将黑时,奔波的大军才堪堪停下。

军队寻了一片空旷的原野,扎下简易的营帐,那便是他们今夜暂憩之所。等到明日黎明,再继续赶路。

行军途中一切从简,普通士兵的营帐没有床铺,大家在地上铺上一层干草,然后裹上棉被拢着袖子聚靠在一处,以此捱过最冰冻的深夜。

赶了一下午的路,且步速又快,中间毫无停息,故而士兵们都有些疲累,不少人揉着自己的小腿肚偷偷叹息。

萧容坐在角落处,借帐内唯一的烛火将自己入军时穿的粗布衣裳撕成差不多宽的布条,嘶啦一声,旁边士兵闻声看来,不免觉着奇怪,于是用胳膊肘戳醒旁人,慢慢的,帐内士兵们都寻声望了过来,询问她在做什么。

“去往北疆路途漫漫,长途跋涉小腿难免又酸又疼,用这样的布条将小腿缠起来,一能缓解疲劳;二能在穿行密林和荆棘时保护皮肤不被划伤;三在受伤时可以拆解下来包扎伤口;当然,它还能有更多用处。你们也试试,效果很不错。”说着,萧容将自己多余的布条分给旁边围观的士兵。

这些小技巧都是当年晴姑姑教她的,晴姑姑为了采草药,经常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一出去就是好几天,久而久之就摸索出了门道。

士兵们听了萧容的解释,交头接耳啧啧称奇,虽心中半信半疑,但这也是他们目前仅有的能缓解腿部疲劳的方式了。

正如萧容所说,长时间快步行走对腿部的压迫极为厉害,今天将走了一下午,眼下一个个都腿部肿胀酸麻,这边不过是刚动身,距离北疆还不知有多远,紧赶慢赶少说要走大半个月,他们哪里能受得了,也便一个个从善如流将旧衣撕碎了绑在腿上。

见此,萧容有些讶异,不知何时士兵们竟对她信任起来,竟无一人站出来嘲笑她的点子。

不过大家愿意相信她,对她而言也是一件荣幸的事,所以萧容很乐于帮助他们。她这边刚将自己的布条捆绑好,又立即走过去,指导他们怎么将长长的布有序地缠在膝盖与足踝之间的位置。

众人缠好布条后,果真发觉腿部酸胀感有所缓解,也便喜不自胜奔走相告,将新学来的方法教授给附近营帐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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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无痕。

李言修所在的皇帐位于营地的最里侧,如同蚌中珠被一圈圈营帐层层包裹。

皇帐内只点了一盏灯,因皇帝特意叮嘱过,才将其它八盏灯笼撤下。几名太监按照皇帝的吩咐,将帐内仔细布置妥当,躬身退下守在帐外。

昏暗的皇帐内只余书桌边一灯如豆,桌左侧放着香炉与笔架,炉中青烟虚淼盘上,当中正点着龙涎香。桌中镇纸压着几张北疆地图,右侧是雕刻着金龙的御铭端石砚,以及堆得许高的奏折。

桌旁不远处置放一张简榻,精雕细琢,浮刻栩栩如生。它是由邯阳城数十名能工巧匠连夜精心设计,其中隼与隼的连接分外巧妙,无需任何外物,便可直接拼凑或拆卸,是行军途中上乘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