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容(143)

萧容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期待，一言不发随他乔装策马出城。

斯波拉湖之所以被当地人称为珍珠，是因它的位置特别奇特，远远望过去像一滴碧色眼泪镶嵌在神女山捧起的双手中央，如同神女落泪，落掌为珠。

李言修跳下马，随便疾风散步低头吃草。他半蹲下身，从中掬了一捧水，柔和的触感从指缝里滑落，滴滴坠入湖中，搅乱满眼平静。

水中荇草摇晃，有彩色的小鱼在水草间攀爬，乌龟张开嘴全神贯注地啃着毛茸茸的绿草，享用它美味的午餐。

“这是火山湖，湖水很温暖。”他站起来，回头望她，“去洗洗吧。”

“……？”

“你多久没沐浴过了？都有味了。”他斜乜着她，压低嗓音，故显道貌高深，实则非常欠打。

“……”萧容下意识闻了闻自己，果然有些许酸臭味，顿时脸色通红，垂下眼睫自感难堪。

军中将军职位以下沐浴都是在一处，且热水供应有限，她碍于女子身份，入军一个多月还没沐浴过，虽然衣物换洗的勤快，却也于事无补。

“同是男儿身，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李言修恬不知耻的开始脱衣服。萧容余光看见他解开镂空雕螭龙纹玉带扣，慌忙偏过头去：“皇上您忙，卑职去旁边等您。”

她扯了扯马缰，准备先一步离开。

“你的毒解了？”

身后传来一句试探的问询，萧容胸口惊悸了下，咬唇默不作声。

李言修凝着马上的背影，内疚道：“我找不到李致，他死了么？”

“……”萧容不懂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便静静听着。

“原来他以命换命解了你的毒？真是用情至深。”李言修的嗓音比方才低沉了些，不知是以什么样的情绪跟她说出这番话。

“卑职不懂皇上在说什么。”她烦躁地推诿回去。

“他的心头血可以解除你身上的毒，你不知道么？”李言修微露讶然。

他早已诊出她所中之毒是臧淬，但臧淬不是无药可解，而是解药必得取另一个人的性命，因有违伦理，所以在医书中没有记载。

故而，李言修一直在犹豫，毕竟那人是他的堂兄，且在两派斗争时舍父站在了他这边。

可翻来覆去的想过以后，他便不纠结了。她的毒全因李致与他的父亲，那么取李致的性命，也算是李致咎由自取。何况，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阿元死。

让李致陪同西行琼府之前，他便和李致透露过，终有一天，他是要取李致性命的，因为他的心头血。但出于对堂兄的情谊，他暂且不会杀他，望他乖乖配合，珍惜余下的时间。说这些，也是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当时，李致是答应了他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男人，他能够看出李致对阿元有些许情分在，但那远不足以让李致献出生命。所以他令功夫超凡的董驰一路护送，确保事无变故，并在靖王逼宫前夕暗送诏书，若靖王谋反得成，杀李致，取其心头血，解萧容之毒。

岂料董驰半途暴毙，李致果然隐匿无踪，他闻得消息恐惧到寝食难安！

他怕极了，怕自己过于自负的一句话，让李致恐惧的躲入深山老林，再也不现身！却也因此……误害了阿元。

“为何没有毒发？”李言修神色凝重，追问不休。

“卑职并未中毒，自然不会毒发。”

“这样很有意思么？即便只有我们二人，你也要故弄玄虚？”

“……”

“既是夫君，阿元为何这般待我？”他苦笑，“你要从军，我允你；你不愿为妃，我允你；你要证明自己，我也允你；我还可以给你更多。你为何就是不肯认？”

“……”

“你恨我，怨我，我都能理解，也愿意给你时间，只希望你坦诚相见，莫要这般闭口不谈，拒绝沟通。若有什么可以弥补的，只要你提出来，我都可以做。我只求与阿元相伴终生，不论何种方式，何种身份，这也过分了么？”

“皇上是把卑职认成哪位姑娘了吧？卑职虽然长得女气了些，但卑职是实打实的男儿身，恐怕不能与皇上做伴。”萧容背对他，麻木地说着。

作为一只被栓住的雀，费劲心力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成，时刻笼罩在他的隐蔽之下。她已经心如死灰，不再怕得罪他了。

反正终了只是他的玩物，受困于他的控制，她永远无法建功立业，还谈什么寻子，谈什么为父亲翻案？

都是不切实际的梦罢了。

就这样吧……兴许她什么时候就毒发身亡了呢，还跟这儿卖力演什么呢？

听得她如此回复，李言修眼中的火焰，灭了；热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