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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为系归舟(53)

小孩太多,吵得头疼,我打过招呼,在树荫下找了个清静地方坐着,看瑞瑞跟一群小孩子围着看小动物。

卫平真是会玩,还找了几个演员扮成童话故事里的人物,瑞瑞也是胆小,被那个黑女巫吓得不轻,去拿冰淇淋都绕着她走。

我本来还很恶劣地在家长里找哪位是那个送了辆跑车的,可惜他们完全不给我清闲机会,时不时有个人过来搭话,我算是知道那些被我和沐蓁缠着买画的老板什么感受了。

好在很快予舟就回来了,家长们纷纷转移目标,可惜予舟脾气太坏,片叶不沾身,象征性转了一圈,就进了房子。

好不容易熬到切蛋糕。蛋糕直接从车上抬上来,整整三层,是个城堡,比半人还高。瑞瑞总共五根蜡烛,插得很稀疏,我正思考怎么办,予舟一只手把刚许完愿的瑞瑞拎了起来,从上吹到下,大家纷纷鼓掌,场面很热烈。

卫平辅助瑞瑞切蛋糕,王子公主巫婆都一齐上来帮忙分发蛋糕给大家,王子趁机宣布等会有个探险寻宝活动,让小朋友们都拿好宝剑,跟着王子一起出发,去城堡探险。

我站了一天,整个人快散架,在后院台阶边找到个位置,旁边是一大丛开谢了的绣球花,好在没有蚊子,往后靠到柱子上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忍不住叹息。

要是再有杯酒就好了。

我这念头还未落,予舟从后面悄无声息靠近,吓我一大跳。

整个后院一片狼藉,他竟然也不介意,就这样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手一伸,不知道把什么东西递到我嘴边来。

我疑惑地咬了一口,原来是蛋糕,卫平还算懂吃,没有买中看不中吃的翻糖蛋糕。

“你哪来的蛋糕?”

“抢来的。”予舟向来是以最平静语气说最惊人之语。

盘子上只有一支叉子,我累得不行,任由他用叉子分配蛋糕,一人一口。

后院里的喧哗渐渐安静,小朋友跟家长都跟着那王子出发了,剩下零星几个家长,在灯光下互相聊着天,一时注意不到这里。我们俩都坐在后院的台阶边,是灯下黑。

大概这种躲着吃东西感觉很好,连蛋糕都特别香软起来。

“卫平把瑞瑞他们带去哪了?”我还是有点身为爸爸的责任,忍不住轻声问予舟。

“隔壁。”

“隔壁把房子借给他们探险吗?”我有点惊讶,这里住户非富即贵,我搬来几年没见过邻居,不像这么好说话。

“隔壁也是我们家的。”予舟把一口蛋糕塞过来:“这里的房子间距太小,我把周围几栋买下来了。”

怪不得我们家花园变态的大。

以前和邢云弼聊天,说到他在湾区的邻居是美国互联网传奇人物,买了几栋别墅,住最中间一栋,就为了隐私。邢云弼和他虽然是名义上的邻居,中间隔了三栋,对方两栋,他一栋。

我逗他,说此情此景当赋诗一首,诗名叫做六尺巷。

没想到予舟也会这样玩。

很快隔壁房子的灯就亮了起来,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和尖叫声,我怀疑这个环节是卫平原创的,他经常给瑞瑞讲童话故事,应该会设置很多寻宝关卡,比如说回答女巫的问题来开宝箱之类。

小孩子们肯定很开心。

“我小时候就没玩过这么好玩的东西。”我有点感慨。

予舟自己吃了一口蛋糕,然后告诉我:“我小时候也没玩过。”

“诶?你小时候没办过生日party吗?”

“办过,但很无聊。”予舟百忙之中还不忘点评卫平:“卫平这是在弥补自己的童年。”

卫平从小被当成他左右手培养,估计也跟着他过了很多个无趣的生日。

这地方很暗,只有一点光从绣球花的枝叶间漏过来,正好照在予舟额角,他正专心看着盘子,准备选一块最大的出来喂给我。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抬起眼睛来,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按在我唇上。

院子里最后几个有事业心的家长也结束了交谈,也不再试图找我和予舟攀谈,而是一起去隔壁房子里找自己的小孩了。

他们的小孩应该会很开心。

最后一个家长即将离开的瞬间,我唇上的手指往下移,予舟握住了我下巴,侧身过来,非常安静地亲吻了我。

他的唇齿间有蛋糕的香味,也许是这味道太甜,我的心神摇晃起来,几乎瞬间就要沉沦下去。

他的脸在细碎的光影中有很好看的轮廓,我往后退,后背抵上柱子,退无可退,予舟欺身过来,揽住我的腰。

“其实,”他嘘出热气在我耳边:“我买掉周围的房子,还有一个原因。”

“什,什么?”

“我们家的阁楼,有一扇视野很好的窗……”

我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意思,脸上瞬间发起烫来。

予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漂亮得摄人心魄。

“你有兴趣一试吗?林先生。”

第六十一章 收梢

好在,还没轮到我来打消予舟这疯狂念头,不速之客就来了。

卫平带小孩们探险去了,来报信的是陈敛,他现在算过了明路了,完全不怕我知道他常年在监视我,大喇喇从房子里穿过来,也不跨过门,就在那叫我们:“林先生,有客人。”

这不想“打扰”我们的样子也太明显了。

我连忙趁机溜了出来,进了房子。

其实光是给了我机会逃跑这一点,予舟就对这“客人”够有意见了。

何况这客人还叫邢云弼。

卫平大概没把邢云弼放上邀请名单,所以他不知道后院在开party,仍然规规矩矩从前门来拜访,我进去时他正端正坐在我家客厅里,旁边站着即使在晚上八点也妆容精致的女助理。

“早啊,林湛。”他笑着跟我打招呼:“听说瑞瑞今天生日,过来送个礼物。”

他面前茶几上放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有半人高,礼物包装纸上有很多星星图案。

“吃晚饭没有?还有蛋糕,给你拿一块?”

“不用了。”

予舟虽然脾气坏,最近还算好说话一点了,也没靠近听我们说话,也不走,在门口站着,冷冷地盯着邢云弼。

“瑞瑞他们现在在探险寻宝,等会就回来了。”

“没事,我可以等。”

其实我是希望瑞瑞能赶快回来拆礼物的,邢云弼送礼物习惯不太好,现在拆开看看,如果过分贵重也好有个准备。

邢云弼向来比予舟要随意,难得这样穿正装,大概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我端起茶来喝,看见他袖扣上有银色的光。

“要去我画室看看吗?”我问他:“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邢云弼笑起来,仍然是那天在那和室里初见的样子,温文尔雅。

“好啊。”

-

其实画室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最近没画什么好画,但是好在安静,谁也不好意思跟进来,可以好好说话。

“你平时就在这画画?”他沿着画室墙壁一边走一边看我的画。

这画室太大,我说是画了快十年,其实认真画画的时间并不多,作品挂不满半面墙,只好连以前的画也找出来挂上,按时间顺序排好,沿着墙边一路看过去,仿佛把我这么多年人生都看完了。

“嗯。”我把所有灯都按亮了。

“你们画国画也要用这个?”他看见了我的透写台。

“有时候描线稿会用到。”

他看见我画案上的画,询问地看了我一眼,我点头:“看吧。”

那天从纪家老宅回来后,我就开始画这幅凌霄花。

邢云弼的眼镜是银色边框,因为鼻梁高且窄,所以低头看画时侧面非常冷峻,大约角度问题,我看不见他眼中笑意。

“前两天我去参加了一个拍卖会,”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每上来一幅画,我就想起你。”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到这个,我最近在画……”

“我把AR线卖给纪予舟了。”邢云弼用平静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总是这样的,都是聪明人,一句话说出来,表面是一层意思,背后是另外一层,说的人聪明,听的人也要聪明才行。0

当初他说“我要走了”,其实是在说“跟我走吧”。现在他说“我把AR线卖给纪予舟了”,才是在说“我要走了”。

我不能装听不懂。

于是笑着说:“那是好事啊,卖亏了吗?”

其实这是客套话,邢云弼怎么会亏呢?

“价钱很好。”

他像是还要说话,但是外面响起微弱声音来,我放下手里的画,往外面走。

“一定是瑞瑞他们回来了。”

也确实是瑞瑞他们回来了,后院里已经开了灯,摆上了长长的冷餐桌,也有BBQ,小孩子们正兴奋地跟家长讲述探险的经过,瑞瑞提着一盏星星灯,和予舟在台阶上对峙,大概是想找我,又不敢问予舟我在哪,委屈得快哭了。

“邢叔叔。”他一眼就看到了邢云弼,然后才跑过来牵我的手:“爸爸。”

邢云弼对瑞瑞还是挺好,蹲下来跟他说话,瑞瑞笑得眼弯弯:“邢叔叔,你要吃生日蛋糕吗?”

予舟一脸嫌弃地看着瑞瑞,我看得好笑起来,悄悄牵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