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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红颜:红玫瑰书系(6)

作者: 漂漂 阅读记录

我头有些发晕,因为从高高溅起的浪花里显现一张魔鬼的脸,对于这张脸,我再也熟悉不过,他是一个我曾经称为继父的男人。我呆站在那里。他的那只会动的眼睛瞪得很大,好像他临死时的样子,仇视的目光霎时毒蛇般将我缠绕起来。

他向我扑了过来,如同十年前,在那个雨后的山崖。他扑来的样子依然像是一只硕大的黑色章鱼,喷着毒汁,从四面八方舞动着强壮有力的爪子。

当我转身要逃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浪花用锋利的白色牙齿紧紧咬住了他,他的身体霎时被撕成了碎片。海水变成血一样的颜色,他沾了血的身体碎片,在空中挣扎着,如同一头进了屠宰场的公牛。

他那只会动的眼睛,虽然已经飞出了眼眶,却还是那样恶狠狠地瞪着我,黑黑的,一动不动地挂在红色的天空。

“天哪!”我捂着胸口和一个惊恐的少女一起跑到洗手间,跪在地上,把头伸进抽水马桶,胃部几次强烈地抽搐,吐出了好不容易才塞进胃里的食物。

从马桶边再站起来,双腿已发麻,冲了水,重新坐在马桶盖上休息,那个少女已不见踪影,只是硕大丑陋的章鱼还在眼前鬼火般地闪动着。我的身体又微微开始颤动,脑子里像插了电般的嗡嗡作响。

我拿起放在浴盆旁边的一把精致的小刀,在左手食指上用力划了一下,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白色地砖上,溅起红色的水花。

“别害怕,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我冲着地板上美丽的宛如梅花鹿身上红色斑点的东西重复着这句话,“他早就死了!你亲眼看见的,他再不会出现了……”一个害怕鲜血的人就更应该用红色的东西来刺激自己。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说过,梦是许多病态心理现象的第一种,如歇斯底里性恐惧、强迫性思想以及妄想症。他说,梦是可以解释的,因此我考虑自己经常做噩梦的原因,而那原因却是我从来不敢面对的。

在自我安慰中,我终于平静下来,用纱布包好了手指,慢慢喘息着,像一只刚刚逃脱野兽追逐的山羊,蜷缩在树丛里一个背风的地方,舔着自己的伤口。

我开始怀疑,自己不仅有忧郁症,可能还有妄想症。

割破的手指隐隐地痛,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心脏瓣膜。好在我对这种感觉已经习惯,并时常会在疼痛中像吸毒者一样感到过瘾。

对了,我不是一个正常人,很多年前我就得出这个结论,我是一个病人,而且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我将身体后倾,无力地靠在水箱上,半张着嘴,整个脊背冰凉冰凉的。

重新回到卧室,我坐在原来的位置。这是整间房子里我最喜爱的角落,正对着大海的落地窗前放着一张意大利藤制摇椅。

打开玻璃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台,现在看上去光秃秃,空荡荡,像是海里一块寂寞的白色岩石。

但在过去的这个夏天里,我在阳台的周围摆满了不同颜色的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那是多么美丽的组合。我有时幻想着自己以后开一个花店,再加上几条游动的鱼,让买花的人都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最喜欢的花。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紫色的鱼?

我对紫色的钟爱并不是想要模仿一本言情小说里所描写的那个喜欢穿紫衣的女人,只是在发觉自己喜欢紫色以后,偶然才在一家书店里发现了那本书。仔细读过,竟然发现自己和书中那个女人有很多相似之处。十七岁那年我离开家后,就将自己的名字也改为“紫馨”。

坐在摇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我的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处的地平线。在大海面前,我渺小得像一滴水,一滴没有目的地,任由风操纵命运的水,胆小懦弱,只有依靠雄伟博大的海,才能完全驱逐内心的恐惧。

地平线那边已经泛起一片淡红,天还不是很亮,窗外的一切都在深灰色的笼罩下显得朦朦胧胧,如同张大千笔下的一幅传统水墨画。外面依然是波涛汹涌,窗框有时被浪花震得嗡嗡作响,还好屋里平和宁静,毕竟靠海的房子,窗户都是双层加厚的玻璃。

世界是不公平的,对不对?几层玻璃,就把我圈在安逸之中,可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幸福。用二叔的话来说,我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

3

深夜,我刚刚入睡。

床头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在黑暗中,肆无忌惮,狂妄张扬……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手冷汗,听着警车般的鸣叫,又以为自己在做噩梦。

“喂……,”我惊颤地摘下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