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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亦飘零(19)

不知是灯光还是美酒的缘故,她有些头晕,周围的喧闹声仿佛渐渐远去,嗡嗡蒙蒙的,变为一种迟钝而寥远的声响。

举目四顾,飘零困惑地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现在不是该和亦生在一起吗?在那个长满君影草的花园里,在那个温暖的壁炉旁?

但是现在,她是在干什么?

禹野一直冷眼注视着飘零,见她身形一阵虚晃,赶紧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笑着向记者说道:“各位,明天飘零还要早起去西藏拍戏,需要好好休息,先失陪了。”

说完,便带着飘零离开。

记者本想追上前去,但被保镖拦阻,只能作罢。

坐在车上,飘零慢慢敛去笑容,转向失神地看着窗外,灯火辉煌,恍如白昼,这个城市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人们在梦中也在演练着勾心斗角,汲汲营营。

车子在高速路上急行着,一道道霓虹灯光映射在玻璃上,铺设出一片流光溢彩,照耀着她落寞的神情。

飘零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熟悉,是了,当年她获得新人奖那天晚上,自己醉酒,禹野送她回家。

也是在那天晚上,亦生背着她跑上楼,她甚至还记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心脏怦怦如鼓击般的跳动,还有亦生外套上的清新气息,一切都记忆犹新。

曾经开心的每一刻,于今都是痛苦的回忆。

她必须刀刀切断与亦生的联系,但他们已经血肉相融,所以每一刀下去飘零都感觉到筋断骨折般的疼痛。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纸巾。

飘零微诧地看向禹野,这一转头,一颗泪珠便滴在手臂上,凉凉的,这才发觉自己已悄然落泪。

飘零无声接过纸巾,悄悄拭去泪水。

禹野沉默开着车,一直平视前方,眉宇间却隐藏了些许的阴霾。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禹野却清楚记得地址,很快将她送达。

禹野打开车门,正准备伸手扶飘零起来,却有人捷足先登。

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清俊漂亮的男子站在面前,占有性地搂住飘零的腰肢,明澈的眼中有着隐隐怒火与敌意。

禹野认出他便是飘零男友任亦生,当下打定主意,也不闪躲,和他对视。

亦生开口:“谢谢你送她回来。”

“我很乐意。”禹野扬扬眉,有些挑衅地说道:“所以,不用谢。”

亦生不再理会,径直将飘零扶回家,见她满身酒气,便伸手解开纽扣准备帮她洗澡。

谁知飘零一把推开他,大叫道:“不要碰我!”

亦生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冷冷说道:“只有禹野才有资格碰你是吗?”

飘零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亦生软下口气,温声道:“飘零,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飘零依旧垂着头,一动不动,良久,一滴泪水滴落在被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亦生,我们分手吧。”

亦生脸色陡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只能直直看着飘零。

“亦生,我们分手吧。”飘零重复着。

亦生深吸口气,强压住满腹的惊愕悲恸,涩声道:“今晚我睡客房。”

说完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又停下,轻声说道:“飘零,我们……只是需要点时间。”

被单上一大片泪痕,正慢慢扩散开。

亦生在客房中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门静静打开,飘零缓步来到床前,看着沉睡中的亦生。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眉心微皱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像是在责怪她背弃了两人的誓言。

但飘零知道,他永远不会恨她。

因为在亦生心中,林飘零的一切都是好的。

所以,她不会告诉他真相。

这样,在亦生心中,林飘零会是一个忧伤而完美的回忆,而不是难以承受面对的存在。

飘零的手轻轻在亦生脸上游走,从浓黑的眉毛,到挺直秀气的鼻梁,再是那张温柔地吻过自己无数次的唇。

轻柔,缓慢,留恋地抚摸着,像是要用手掌铭刻下一生的记忆。

西藏静溢而神秘,美到了极致。那里的天空,湛蓝而纯净,看久了,会让人有种无端的心痛。

来到这里已经1周,亦生打来无数个电话,但飘零从不接听。

她害怕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这会让她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想跑回亦生身边,但那样做,只会毁了他们仅剩的所有。

午夜梦回,只以为一切不过是场迷梦,然而,却永远无法醒来。

有时会觉得很是悲凉与讽刺,在这世界上,自己所有的不过是亦生,而要逃离的,也是亦生。

这天,剧组收工之后,飘零来到大昭寺中。

广场上,众多信徒们虔诚地磕着长头,让寺前的那块青石地板变得光滑发亮,也许在这同时,他们也心如明镜。

寺中安祥圣洁的佛像前,香火缭绕,佛音弥漫,身着红色僧衣的喇嘛摇转着经筒低声诚诵着真经,那千年不灭的酥油灯象征了灵魂的生生灭灭。昏暗的大殿中处处是一片庄严肃穆。

飘零来到转经道,空气中弥漫着酥油的浓郁气味。阳光从檐上射下,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撒下一道白色亮光。那一长排金色转经筒陈列整齐,寂静地隐藏在阴影下。

在飘零之前,一个男子正缓步前进,手抚上每一个筒底部黑亮的木把,轻轻一推,经筒便随着他的身形依次转动。

那双手手指修长,留着短短而干净的指甲,让人感觉到温暖。

飘零还记得曾和亦生约定要一起转动经筒,可惜已经无法如愿。

飘零推动着经筒,六字真言便开始在眼前转动。

终有一天,亦生会来这里,和她的指纹相遇。

飘零闭上眼,仿佛触摸到亦生温暖的指间。

看天色渐暗,飘零走出寺中,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亦生送她的那枚戒指,今生她再也没有资格戴在手指,于是将它套上根细细银链,戴在脖子上,紧紧贴着心脏。

然而一摸,脖子上空空如也,飘零心中一沉,赶紧回头去找。

沿着走过的路细细察看,依旧一无所获。

飘零心中一阵黯然,连最后的回忆,也无力保存。

或者是佛的旨意,告诉自己,莫再留念。

飘零寥落站在原地。

“请问,这是你的东西吗?”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温和地像当时的阳光。

飘零回头,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上,那套着细银链的钻戒正静静闪烁。

飘零连忙接过,手碰触到那纹路清晰的掌心,感受到舒适的热度。

“我是在转经道上发现的。”那人解释道:“是链子断了。”

“谢谢,我到处在找它。”飘零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一脸感激。

“是别人送的吧,那一定要好好保存。” 男子温声道:“因为一旦丢失三次,你和赠与者的缘分也就彻底断了。”

飘零心中猛地被触动,怔在原地。

等回过神来,才发觉那人已经走远。

剧组在拉萨租下了一幢4层楼的公寓,供演职人员居住。

飘零站在阳台上,晚上气温骤降,寒风刺骨,但她仿佛毫无知觉,只是失神地望着手中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

链子已重新换过,较原先那条粗了许多,确保不会再断裂。

“一旦丢失三次,你和赠与者的缘分也就彻底断了。”

飘零一直回想着那男子的话。

明明知道和亦生已经没有可能,但还是对此耿耿于怀。

缘断,便是永别吧,天涯海角,永不相见,她不舍。

其实,再见岂非更痛苦。

飘零不禁苦笑。

“怎么在这吹冷风?”禹野走了出来。

飘零连忙将戒指藏入怀中,戒指已经变得寒冷,突然和胸前的肌肤相触,那刺骨的冰凉似乎传到了心上。

禹野装做没有看见,只是叮嘱道:“已经有几个演员病倒了,自己小心点。”

“没事。”飘零裹紧羽绒大衣:“我从小到大很少生病。”

当经历过高烧38度,还必须自己起床倒水喝后,也再不敢生病。

既然没有人关心,又娇弱给谁看呢?

见禹野深深地看着自己,飘零笑问道:“你不相信?”

“不。”禹野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个很顽强的人。”

刚开始时,禹野曾被她的外貌欺骗,以为是个柔弱女子。但走红后不论多忙,从没听见她埋怨一声。拍打戏受伤流血,也从不见她落一滴泪。禹野这才发现,自己是小觑了飘零。

飘零搓着有些僵硬的手,轻声说道:“禹野,谢谢你帮我。”

“如果是关于绯闻的事,大可不必,因为……” 禹野走到飘零身边,单手倚在栏杆上,侧身望着她,眼中有丝少见的温柔:“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飘零忽然意识到禹野话语中的含意,有些微诧。禹野对她而言,是掌握自己事业的老板,是教会她许多为人处事道理的老师。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以别种身份出现。

但很快,飘零便平静下来,她的心已像一潭死水,很难再起波澜。

禹野慢慢靠近,传来一阵淡淡的雪茄气味,他眼神灼灼:“飘零,世界上适合你的男人不是只有任亦生。”

飘零唇上泛起一丝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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