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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108)+番外

还问他们怎么看?

对他们来说,这题简直就是送命!所以他们如坐针毡。

但在薛迟这边,却只因为他是大将军薛况那个迟来的“遗腹子”。

也有不少人能猜到薛迟的身份。毕竟京城这个年纪,还叫“薛迟”的小公子哥儿,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来。

顿时也有不少人怀着别样的目光看了过去。

孟济就站在最前面。

他看过所有的试题,自然也知道顾觉非与计老出的这一题,对这些浸淫科举数载的学子来说,有多惊世骇俗。

但他最关注的,也是薛迟。

只是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很不平静,可薛迟的脸上竟然没有特别明显的愤怒。相反,更多是无言的沉默,还有一种似乎与他这个年纪不大符合的迷惘……

于是,孟济一下想起了昔日见过的薛况。

是在外城的城楼上。

那时他被顾觉非使唤着,去捎句话给顾太师。但不赶巧,去的时候人回他:薛将军来了,跟太师大人上了城楼正说话。

于是只把他引了过去,先在旁边不远处等了一会儿。

因隔得不远,对这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孟济看得还算清楚。

一身戎装已经卸去,换上了深黑的劲装。

人站在城楼边缘,笔直得像是一杆挺立的长i枪,足足要比他身边的顾太师高出大半个头。

满身峥嵘刀光洗,铁血且刚毅。

只是那一天的天气并不很好。

乌云密布,狂风卷着城楼上的旗帜翻飞不已。光线不够,他只知道薛况跟顾太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却并不能很清晰地看见他的神态表情。

记住的,也只有那一双紧皱的眉。

孟济并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站在阅微馆,看着薛迟有点与薛况神似的眉眼,竟难得恍惚了一下。

他平日其实不大关心旁人。

到底还是薛况当年风采太盛吧?即便惊鸿一瞥,也令人记忆犹新。更别说他后来殒身沙场,就彻底成为了大夏人心中一抹磨不掉的印记。

啧。

顾觉非到底还是看不惯薛况,也看不惯他儿子啊。不然今日出什么题不好,偏偏要跟议和这件事挂钩。

这心,安的可是个“坏”字!

心里头犯着嘀咕,可孟济也没说出来。

他就在前头,也不说话,更不提醒,就观察着下面的情况,等着回头到了时间把答卷给收起来。

内堂里,试题早已经发了下去,不少人看了之后,都倍感为难。

薛迟也是盯着那空白的答卷,发了好久的呆。笔就搁在笔山上,但他直到时间过半了,也还没去碰。

答,还是不答?

第65章 情随心动

此刻的阅微馆一楼,几乎都一片安静。

就是外堂里,也没几个人说话,生怕打搅了里面人作答。东南角的楼梯,则曲折地通向二楼。

整个阅微馆内部,修得像是小天井。

二楼上有一圈扶手栏杆;栏杆内侧,悬着一挂半卷的竹帘,能格挡开上下的视线;竹帘内则设着一圈桌椅茶座。

隔一条走廊,才是阅微馆视野最好的那几间雅间。

顾觉非与计之隐,照旧在先前那间里面。

一张棋桌设在角落,上头隔了一张普通的青玉棋盘。

一老一少,两个人相对而坐,却都没下棋,反而在棋盘上搁了两盏茶,当中放着一本随意翻了两页的《坛经》。

其余几位大儒,这会儿都不见了影子。

因窗扇开着,外面白月湖上一些游湖之人谈笑的声音,也隐约传了进来。

计之隐支着耳朵听了半晌,便叹了口气:“唉,早知道就不与你一道出题了……”

题出得危险不说,还排在第一个!

听听外面那动静,其余几位大儒,这个时辰点儿都清闲得很,出去游赏风光,独独留他们两人,得在这屋里等着。

因为试题已早发下去了,只怕没一会儿孟济就会捧着答卷来找,等他们阅卷,看看有没有能挑中的人。

所以,现在计之隐只能坐在这棋桌旁,干瞪眼。

“你说你也是,在这将还朝的当口,怎么还出这样的题?”

“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算是舍命陪了一把君子。但我到底不是宦海中人,朝廷里有什么风浪也不容易波及到我,你却是要回去沉浮的。”

“平白出这样一题,回头传扬出去,就不怕人家说你多生事端?”

这一回收学生,搞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今日的题目,势必也会传出去,造成一定影响。

寻常百姓怎么想,尚且不知;但朝中一些人,一定会对此有所反应。

毕竟顾觉非的身份,实在不一般。

他是近六年不在官场,议和之事更是从头到尾没帮萧彻筹谋过半分。所以几乎少有人知道,在两国边关这一场长达数年的战祸即将以议和结束之际,他到底对此持什么态度。

但计之隐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还知道得很确定,很详细。

由此,才有今日一番话。

可顾觉非是真不大在乎。

他人坐在棋桌前,先才还在想薛家那庶子薛廷之也交白卷的事情,如今听了计之隐这一番忧虑,却是漫不经心。

手指修长,分明如玉。

顾觉非一手随意地搭在棋盘边角上,一手手指则压着棋盘最边缘第一路的线条,慢慢地游走,声音平缓。

“计老未免多虑了,我不过出个题而已,没有想做什么。如今还是求稳比较妥当,端看过一阵使团进京会是什么情况。”

只要朝中那一帮主战派,届时不找茬儿为难,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否则,若要动起真格来,少不得一番动荡,掉几颗人头。

计之隐与顾觉非,两个人算是忘年交,君子交。

对顾觉非的一些事情,计之隐其实是不大清楚的,听着他这样说,也不大琢磨得透他意思,当下只叹气道:“反正你素来有轻重,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咱俩等着答卷也无聊,要不收拾收拾,手谈一局?”

下棋?

顾觉非搭在棋盘线条格点上的手指,顿时一停,抬眸一看计之隐,却是出乎地摇了摇头,笑着道:“不想下了。您是不知道,我这几年在雪翠顶,总跟那一位觉远大和尚下棋,赢得可没意思。如今实在是厌了,生不出太大的兴趣了。”

那一瞬间,计之隐险些怔住。

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厌了,生不出太大的兴趣了?

犹记得当年顾觉非及冠,得顾承谦定下“让先”二字为表字,加之他下棋之时总是难逢敌手,所以人人都道他与“棋”之一道有不解的缘分。

如今寂寂六年后归来,开口竟是一句“厌了”?

计之隐人虽老了,却不迟钝。

他只觉着,顾觉非与太师顾承谦之间,多半发生了点什么,不然不至于连下棋都厌了。

正所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虽与顾觉非交好,却并不知道太师府里种种事情的原委根由,当然更不好发表什么意见,所以干脆把嘴闭上。

但是一眨眼,他立刻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哎呀”了一声。

顾觉非顿时一挑眉,奇怪:“计老,怎么了?”

“你刚才说你现在厌了下棋,没什么兴趣了是不是?”

计之隐一双眼睛,变得亮了一些,竟有点喜滋滋的味道。

“那我记得,你当初有一方墨玉棋盘,做得可精致,触手那叫一个冬暖夏凉。我这一把老骨头身体不大好,又好这一口。你既然不下棋了,要不割爱一把?”

计老学识渊博,人越老,活得却是越开心。

精明有,返璞归真也有。

这样一番话,由旁人说出来是冒失,由他说出来,却是无比合适。

只不过……

墨玉棋盘?

顾觉非一双深沉的眼底,眸光微微闪烁,咳嗽了一声,才道:“这个,算是计老您不大赶巧了。这棋盘我前阵,才送了人……”

“什么?”

计之隐的声音顿时就高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送人了?我当初要了那么久,你都不给,现在居然跟我说送人了?你送谁了?!”

连珠炮似的问题,立刻朝着顾觉非当头砸来。

只是他就这么看着计之隐,愣是没回答。

送给谁了他当然清楚,而且有极为合理的名目,其实可以很坦然地说出来。可他就是……

忽然不想说。

就好像那是藏在他心中的某一个秘密。

计之隐见他沉默,一时捶胸顿足,扼腕痛心:“送给旁人都不送给我,顾让先哪顾让先,咱们俩好歹也认识这许多年了。唉,你太让我失望了!”

“计老……”

顾觉非张口想要宽慰他两句。

却没料想,外头“叩叩叩”三声叩门,是孟济带着两个捧着答卷的书童走了过来:“大公子,时辰已到,第一题的答卷业已收了起来。这就给您和计老,送到前面兰字间去?”

阅微馆的雅间,都是梅兰竹菊等雅物命名的。兰字间是先前定下的存放答卷的地方,所以才说送到那边去。

顾觉非当然没什么异议,便点头同意,又回首看向计之隐:“计老,那咱们——”

“可不是什么‘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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