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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118)+番外

顾觉非一笑:“那小公子想不想知道,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鱼和熊掌?”

薛迟明显听不懂,只觉他这话莫名其妙。

顾觉非也没介意。

他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只将那一只玉笛,轻轻一转,注视着薛迟。

“将军壮士,不必马革裹尸、黄沙埋骨;百姓黎民,可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既然有的战争一开始便是错误,那小公子不想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两全之法,可以让它一开始就不发生?”

是他的答卷!

薛迟后知后觉,总算是听明白了,可顾觉非最后这一句话,却瞬间让他陷入了一种迷茫:有这样的办法吗?

他看向了顾觉非。

可顾觉非却并未有继续解答他疑惑的意思了。

他只是将视线一垂,声音从容:“天底下,每一本书都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读法,于是有了千千万万种不同的人。拜师礼还有一会儿,小公子可以坐在这里,慢慢地考虑……”

慢慢地考虑……

薛迟眨了眨眼,就这么看着顾觉非,却不知怎么竟从眼前这个曾与自己父亲齐名的人身上,看出了一点与他娘亲神似的感觉。

可更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他一时愣住了。

顾觉非却一下想起自己当初算计死薛况的种种前因后果,看着薛迟这一张脸,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淡淡一笑,只转过身去,款步出了内堂。

外头人很多。

但本该去张罗拜师礼一应事宜的孟济,却不知怎么就站在门口三步远的地方,正等着他。

一见他出来,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此时此刻,顾觉非的神情,有那么一点微妙,一时便没说话。

顾觉非则是看了他一眼,忽然喟叹一般问了一句:“孟济,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坏透了?”

第70章 姐弟

是不是坏透了?

孟济险些被他这忽然的一句话给吓坏了,顿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顾觉非——

人是不是坏透了,他不知道;但这脑子,多半是坏透了!

当年坑他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这一下从内堂出来,就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良心发现了?

开玩笑。

顾觉非有这玩意儿?

孟济谨慎地打量着顾觉非,想判断他是不是兴致来了,又想坑自己一把。

可没想,顾觉非问完了之后,竟没怎么看他,只是低垂了眼眸,陷入了沉思,隐隐然似乎有些出神。

这可是奇了。

可同时……

也是一个好机会啊!

孟济自打效命顾觉非之后,便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一下他竟然要问自己,他是不是坏透了?

那还用说!

孟济张口便道:“您当然是——”

剩下“坏透了”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恰恰在此刻,沉思出神中的顾觉非,却忽然自语了一声:“我若坏透了,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半个好人来……”

“……”

这一瞬间,孟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呛死在那儿!

这丫还带自问自答的!

而且听听这自大自狂的口吻,自视颇高啊……

他原以为能逮住机会,损顾觉非两句,谁想到末了还是个大坑。

这一瞬间,孟济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顾觉非自语完,抬头来便见了,心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笑起来:“当然什么?陶庵兄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还能有个屁的想法啊。

孟济心里狂翻白眼,只是临了了还是屈服,到底将那“坏透了”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憋着改口道:“大公子自然是好人之中的好人,近乎圣贤!孟济只望着他日能从大公子身上学得丝毫,不敢有其他想法。”

这铁定是假话。

只是顾觉非也没有半点探寻和追究的意思。

他刚才之所以问那么一句,也不过是想起自己与薛况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若以常理来断:

他暗中算计得薛况死无全尸,现在还要收他唯一的嫡子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可以说是“其心可诛”。

但他既然连薛况这样的“忠臣良将”都下得去黑手,今日这些许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足够了。

至于这天下到底有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日薛迟是否会知道它拜了个杀父仇人为师,都不重要。

他唇边挂上一抹淡笑,只问孟济道:“没记错的话,刚才是请你去张罗拜师礼的事情。怎么现在又回来找我?”

孟济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带着“事儿”来的。

听顾觉非这一问,他便不动声色,凑到顾觉非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您有所不知,方才阅微馆那边的书童来报,所永宁长公主来了。您瞧,就在那边。”

他用自己的视线示意了一下方向。

顾觉非顿时皱眉,朝着那方向看去。

二楼东北方拐角口的位置,乃是阅微馆二楼最荫蔽的几个角落之一。

竹帘已经被人放了下来,垂挂着,遮挡了茶座那边的情况,只隐约看得见坐了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另有一干侍女,都伺候在左右。

顾觉非看不清楚那坐着的一道身影,但随同伺候的几个侍女却站得靠外,他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叫绣寒的。

这一下,哪里还不知道?

永宁长公主果真是来了。

只不过……

“她来干什么?”

孟济闻言,不由看他一眼:“您这一次的事情张罗得这样大,很多达官贵人都来了,永宁长公主与您交好,来看个热闹不也寻常吗?您不上去跟她叙叙旧?”

好歹今日顾觉非算半个“主”,该接待这一位“贵客”。

可出乎孟济的意料,听了他这话的顾觉非,竟然莫名地笑了一声:“你都说我与永宁长公主乃是旧识了,哪里需要特意去招呼她?”

孟济顿时愕然。

顾觉非却不说话了。

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前阵子他才在永宁长公主那边当过一回“毛遂”,今天陆锦惜又带着薛迟前来,若他是永宁长公主,听了这消息也不可能坐得住。

毕竟,长公主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不担心自己侄媳在这里吃亏呢?更不用说,薛况唯一的嫡子还在这里,天知道他会不会将“魔爪”伸过去。

所以她亲自来了这里坐镇。

说不准,回头还要找陆锦惜聊上几句。旁敲侧击,提醒她不要注意提防自己,或者暗示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

只怕永宁长公主还不知道吧?

她这一位侄媳,压根儿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换了前几天,他或许还得担心,永宁长公主的反对,或许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或者会对陆锦惜造成什么影响。

可今天……

画皮妖都已经相互拆过了皮,如今的陆锦惜,可不像是什么没主见的人了。

所以顾觉非没有理会孟济那微微带着诧异的眼神,只负了手,不紧不慢踱步穿过了大堂,一路朝阅微馆后面去。

那里,几位大儒正等着他。

二楼。

竹帘半卷,薛廷之照旧与陆锦惜坐在茶桌旁。

不同的是,这会儿薛廷之在喝茶,陆锦惜却透过那栏杆与竹帘间的缝隙,朝着楼下看去。

这会儿内堂里的人早都出来了,有的人满面欣喜,随同孟济一道往阅微馆后面去;但更多一部分的人,却是沮丧不已,唉声叹气。

看这模样就知道,结果必定已经出来了。

只是……

“你们有瞧见迟哥儿吗?”

毕竟此刻馆中人实在有些多,陆锦惜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漏了,细眉一时皱起,低声问身边的白鹭青雀。

白鹭青雀却都摇了摇头,也是一样的奇怪:“奴婢们也看了,可跟您一样,就是没看到迟哥儿的人。好像就没有从内堂出来,说不准还在里面?”

旁人都出来了,甚至她刚才还瞧见顾觉非不紧不慢地从下面走了过去,怎么独独留薛迟一个?

皱紧的眉头,没有松开。

陆锦惜端了茶盏起来,斟酌片刻,抬头便想要吩咐白鹭青雀下去找个人问问。

没想到,这时走廊另一头竟有个侍女走了过来。

一身的锦缎衣料显得服服帖帖,走起路来自有一种与其余的丫鬟不同的气韵,倒比别家的闺门小姐还要得体几分。

唇红齿白,眉眼清秀,煞是好看。

“绣寒?”

陆锦惜一见,顿时有些惊讶。

坐在桌旁的薛廷之,一听见这名字,身子却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连带着端着茶盏的手指,都隐约发紧!

只是此刻陆锦惜的注意力落在了绣寒的身上,并未能注意。

或者说,即便注意了,也不一定能看出端倪来。

她只记得上回相亲花名册,正是绣寒亲自送到将军府的。

这是她那一位长公主婶婶身边伺候的女官,地位非同小可,陆锦惜自然记得她的模样,也记得她的身份。

绣寒来到了他们这茶桌旁,躬身便道了个万福,笑容满面道:“请夫人安,我们长公主今日恰好路过这里,来看看热闹。倒没料想,方才坐在那边,竟然瞧见了夫人,所以派奴婢来,请您过去说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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