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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191)+番外

是一间称得上是破旧、简陋的小屋。

陈旧的木质墙面,虽然擦去了灰尘,可依旧能看得出上面朽木独有的腐蚀的痕迹;坑坑洼洼、满布着刀剑痕迹的桌面,还有歪斜的两只凳子。

其中一只就被她眼前的人坐着。

外面“哗啦啦”地一片响,是在下雨,而且很大。

她就穿着中衣,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躺在一张在她感觉来明显硬邦邦的床上,额头上传来隐隐的疼痛感。

那手掌就压着她额头,微冷。

指腹与掌心上都有厚厚的、粗粝的老茧,在她醒来忍不住动弹的时候,轻轻地刮蹭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

“醒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那压在她额头上的手掌一提,也顺势带走了那一片遮挡着她视线的衣袖。

原本看不见的那人,也终于被她看了个清楚。

这一瞬间,她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心底深处生出来的,竟不是任何劫后余生或者为人所救的喜悦,只有昔日在保定城里面遭遇一系列奇诡之事……

以及,回城时遇到的山匪!

竟然是他……

那个在保定城的大街上出手搭救过她的男人!

依旧是满脸的络腮胡。

但这个时候,既没有戴毡帽,也没有再穿那一身臃肿得古怪的棉袍,而是将头发绑在了一起,穿着一身简单利落的玄黑长袍。

那一双深邃的眼,直直地注视着她。

没了那一日种种古怪装束的遮挡,陆锦惜终于能清晰无比地看清楚眼前这人强健昂藏的体魄——

就算他只是这般平平地坐着。

宽阔的肩膀,坚硬的胸膛,还有精壮的两臂,结实的腰腹。

若忽略那让人完全看不清他具体五官的络腮胡不看,他整体的线条流畅而有力,蕴蓄着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犹如一头静默的猛兽。

凶悍之余,更让人觉得……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陆锦惜甚至想用“优雅”两字来形容。

“是你……”

她有些艰涩地开了口,下意识地撑起身来,注视着眼前这男子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戒备与警惕。

那男子却只坐在床前面,颇有一种大马金刀的气势在。

听见陆锦惜这两个字,他两道凌厉间染着几分风霜之感的剑眉略略一扬,眸底那陆锦惜曾见过的奇异便重新出现了。

他似乎不解:“我?”

“你是山匪。”

陆锦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了,可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人,只觉得千头万绪交错在一起,各种想法和猜测涨得她脑仁都发疼。

那男子惊异于她的笃定,笑问:“为什么这么快确定我是山匪,而不是又一次救了你的恩人呢?”

恩人?

陆锦惜心里面冰冷的一片。

若一开始还存有那么一丁点的期许,那在听了这男子近乎于默认的一句话之后,便都崩碎一空,陷入绝望了。

她冷静地看着对方,答道:“一般的山匪没有你们这本事。我到保定之后,手底下的人曾见过你们的人,想跟,但被甩开了;前几日在道中遇劫,那群山匪的本事不比比我的人低。小小一个保定,还不至于同时有两拨这样的人一起出现。更何况,在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出现在我面前。”

不算很严密,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敏锐。

毕竟他们也没落下更多的蛛丝马迹了。

男子的眼底多了一点点的兴味,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前几日遇劫?若我没记错,带你回来之后,你就躺着没醒过。”

“因为下大雨了。”

陆锦惜看了一眼那掩着的门扉,能感觉到门缝里透进来的几许潮气,但无法从这一点缝隙里看见外面是不是还有人,或者说……

有多少人。

那男子没怎么听懂她这话。

陆锦惜便解释:“我的护卫告诉我,在到达京城之前天气都很好,不会下雨。而你们已经打劫了我,既不奸也不杀,必定另有所图,猜来猜去应该是跟盛隆昌有关。所以,九成的可能,你们并没有走出很远,天气变化的原因跟地点没关系。”

“……你很聪明。”男子听完,看了她有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竟然夸赞了她一句,接着却道,“只是可惜了,我听我弟兄们说,有个给你赶马车的,半路上竟然弃了马车逃走了。你的护卫,并不是很忠诚啊。”

这话落在陆锦惜耳中,实在透着一种隐约的怪异,可要说哪里奇怪,又实在不好形容。

或许,是这整句话都不对。

她手搭在棉被上,掌心微汗,脑袋里的念头电光石火,顷刻间已闪过了千万,最终决定如实以告:“是我让他弃车逃走的。他会回到京城,去搬救兵。我虽不知阁下是什么身份,但料想不是什么简单人。你若现在放了我,还有一条活路,我可以答应不追究。”

“放一条活路,不追究?你的口气,可真是不小啊。”男人微微一眯眼,眉梢却是微挑,一副好奇模样,“你再有钱,能跟盛宣合作,可也不过是个商人。即便回头那愣头青真的搬来了救兵,或者报了官,你以为我会怕吗?”

“我不是商人。”陆锦惜淡淡地否认,然后补道,“我是京城大将军府武威镇国大将军薛况的遗孀,当朝一品诰命夫人。”

“……”

她话音落时,坐那凳上的男子瞳孔陡地一缩,目光如雪剑霜刃一般,透过她眼眸,穿透了她整个人!

在陆锦惜看来,这应当是一种震骇和忌惮。

可是,仅仅过去了片刻,这男子眼神便变得古怪,接着便如同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一下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

陆锦惜坐着,有些僵硬。

她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对方却已经将他微凉的手掌重新伸出,一点也不客气地掐住了她精致而苍白的下颌。

同样微冷的眸底,带着几分嘲讽和戏谑,要笑不笑模样。

“大将军府在京城,谁不知道大将军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会出现在保定?更别说与人行商做生意了。你要是大将军夫人,那老子还是大将军呢!”

第124章 智者千虑

“老子”两个字,从对方嘴里冒出来,总给陆锦惜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些违和,但这种粗犷的感觉又好像很适合。

她无暇细想,只是在心里暗叹棘手。

是的,他没质疑错。

大将军夫人陆氏,平日里的确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用说是来到这种荒山野岭,还跟盛隆昌做生意了。

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她看了对方半晌。

对方也看了她半晌。

最终是陆锦惜先开口,一副自己先前什么大话都没有说的模样,面色十分镇定地改口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骗你的,我不是什么大将军夫人。”

“……”

改口太快,也太镇定了一些。

更不用说……

他根本没料到,她竟会这么轻描淡写地改口!

男子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掐着她下颌的手指略松了松,却似乎对她面颊感了兴趣,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起来,让她脸颊上那一块皮肤都有些发红。

声音留则多了几分变幻的莫测,尾音上扬。

“哦?又说不是了。既然不是,口气还这么大,那你到底是谁?”

陆锦惜黑白分明的眼珠轻轻一转,微微咬唇,仿佛是想说,但又有些为难和犹豫。那眼角眉梢的神态,竟有几分羞涩。

落在男人眼中,便成了若有若无的妩媚。

他摩挲着的指腹忽停,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微颤,带得眼神都暗了几分。

但这屋内只有一盏油灯,本就很暗,陆锦惜难以察觉。

陆氏的五官,尤其是那两道弯弯的细眉,是比她原来的眉要柔和婉约一些的,少一点锋芒。所以当她按自己往日习惯,虚伪做出那为难又有一点羞怯的神态时,根本意识不到这跟她想象中的神态会有怎样微妙的差别。

她只是笑了起来,低眉垂眼,说出了一句传到京城能吓瘫大半达官显贵甚至是皇帝的话:“实不相瞒,我是太师府顾大公子的心头好,与他有私。你想要钱,我想活命。你放了我,大公子会带钱来,而我还能劝盛宣放掉保定盛隆昌分号。您看如何?”

第125章 狐狸与兔子

“……”

“……”

屋子里的沉默,忽然就变成了死寂,气氛无端端地变得有些让人悚然,头皮发麻。可这时候,陆锦惜还不很清楚这种变化的原因。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深极了。

第一次,她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是大将军夫人的时候,他没忍住笑了起来;

第二次,她镇定自若地收回自己说的话,又说自己不是的时候,他感觉到了略微的诧异;

可这第三次……

她竟然敢说自己是顾觉非的心头好,还与其有染!

这个女人……

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搭在她颊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些。

一双注视着陆锦惜的眼眸,也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慢慢划开一抹笑,像是小船在冬日笼满雾气的湖面上划开了一道涟漪,有一种带着压迫感的从容不迫:“盛隆昌我的确是有兴趣,你的提议也很动人。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能做到?再说,听闻太师府大公子顾觉非平素不近女色。的确是你要活命,我要求财。可你先说自己是大将军夫人,又说自己是太师府顾大公子的姘头,改口比翻书还快,我怎么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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