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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196)+番外

处理完了要交给方少行的信函之后,他又重新在面前的书案上摊开了一封奏折,提笔便开始在上面写字。

一时屋内只有轻微的沙沙笔墨声。

孟济听着,心里终是叹了一口气。

都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似顾觉非这样心思剔透,精明得像是修炼几千年的老狐狸转世的人,竟也有栽在女人身上的时候。

昨夜他便收到了顾觉非一个奇怪的命令:派府里最厉害的哨探,去探保定。

保定能有什么事?

无非就是那一位夫人。

眼下不过是行程稍微比之前计划的晚了那么一天多罢了,说不准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所以滞留在了那边。毕竟谈生意的事情,谁也算不准时间。

可他偏铁了心要派人去探。

论关系,他孟济不过是顾觉非的手下败将,门中幕客,即便心里觉得他大题小做,可这种吩咐也得照做,把人派了出去。

可没想到,夜里三更的梆子刚敲过,府门外便乱声一片。

竟然是满身是伤、是血的尹平被人从城门口抬了回来!

那时辰外城门本该已经关了。

外城城门口上的那些兵士,也根本没想过要放人进来,只是见他满身伤痕,还说有急报与将军府有关,所以才破例放了人进来。

于是才这么慌慌忙忙抬回了太师府。

人伤得很重,意识几乎都涣散了。

看那模样便知道,这一路回到京城不知是经历了几多周折,竟把个原本俊朗的小伙子折腾成这副奄奄一息模样。

他昏过去之前,只留下了一句话——

“夫人被山匪劫了。”

那时候,顾觉非本已经睡了。

大半夜里披衣起身,连伞都没来得及打上,便去看了尹平,命人用人参须子把他一口气给吊了回来,才将事情的原委问清楚。

于是后半夜,便都在这书房中度过,再没合过眼。

双眸底下有隐约的血丝,可目光没有分毫的摇晃。

桌案上一摞需要他处理的公文都已经连夜处理好了,高高地、整齐地码放在一旁,甚至就连近些日理蕃堂需要的东西也都已经准备妥当。

他似乎是在预备着什么,未雨绸缪。

越是不动声色,最终爆发起来也就越吓人。

孟济始终觉得顾觉非从后半夜延续到现在的寡言少语,格外让人感觉到害怕,甚而是恐惧。

他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大公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应该知会一下将军府?”

“知会他们又能做什么?”

顾觉非写着一手漂亮馆阁体小字的手没有半点停顿,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讽刺。

“待尹平情况好点,便带他去报官,就说是道中偶遇。”

“……是。”

这处理方法实在是孟济没想都的,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是了,也只有这样处理。

若是贸贸然直接派人去将军府通知,难免惹人怀疑顾觉非与陆锦惜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但找个借口,再去报官就简单多了。

他也算个聪明人,不用顾觉非说,都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处理了。

偶遇道劫,才知道是大将军夫人。

而且这件事跟保定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大将军夫人去点禅寺烧香回来的道中遇到了劫匪罢了。

既能圆谎,又可以解决事情。

“沙沙……”

落笔的声音还在继续。

过了足足一刻,顾觉非才终于搁下了笔,然后问孟济:“人准备好了吗?”

他说的是死士和暗卫。

孟济点头道:“都准备好了。”

但一抬眸便见顾觉非已经直接抬脚往外面走,顿时惊讶:“您要自己去?”

“嗯。”

顾觉非是不需要收拾什么的,一面往外走,一面跟孟济吩咐接下来的事情。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下京中动向,尤其是匈奴使团的消息,怕是没有多久就要传过来了。”

“可是——”

孟济简直惊呆了,下意识就想要阻止。

可顾觉非的脚步,哪里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话都还没说完,人已经直接走出了门去。

孟济吓了个三魂出窍,七魄离体,连忙追了上去:“大公子,大公子,使不得啊,剿匪之事让官府来做就好了啊。”

“孟济啊孟济,你还看不出来吗?”

顾觉非笑了一声,眸底是全然的冰冷,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却有一种森罗地狱一般的讽刺。

“这是场鸿门宴,除了我,谁也不款待。”

第132章 羌笛

顾觉非。

顾觉非。

顾觉非若是知道,会怎么选择,又是否能看破这一场针对他而设的阴谋呢?

陆锦惜竟也无法预料。

究其所以,不过还是知道得不多。

而且,她隐约觉得,主导了这一切的男人,一点也不简单,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所以思考了片刻之后,她没有再为难自己想下去了。

既然已经落到了这田地,还是把心思花在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好了。

门还开着,也没人来关上,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环境,还能看见屋檐下几个隐约的身影。

都穿着粗衣麻布,像是山野里的莽汉。

但一如当初她在道中被他们所劫时感觉到的一样,哪里像是寻常的山匪?

想了想,陆锦惜胆子倒也不小,大摇大摆地就走了出去。

她本以为下一刻就会被人发现并且拦下来,可没想到,守在门侧的一名身材健硕的青年,见她出来,竟然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什么奇怪的光,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既不开口与她说话,也不喝她进去。

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想了想,陆锦惜饶有兴趣地凑过去问了一句:“诶,你们都不拦着我的吗?还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青年听了这话,又见她凑过来,脸竟红了一下。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窘迫。

他也不敢再看陆锦惜,脸朝正前方一转,照旧笔直地站在原地,看上去还跟刚才陆锦惜没出来跟他说话之前一样。

但陆锦惜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着腰间刀鞘的手指,比原先紧了不少。

咦,这是害羞了吗?

她有些惊讶地挑了一下眉,眸光流转间,却是慢慢就想明白了,一下觉得有意思起来。

山匪山匪,当真是跟山匪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看着凶神恶煞,见了漂亮女人跟他说话,竟还会害怕和紧张。

完全跟他那一位络腮胡满脸的老大不一样嘛。

眼见得对方不搭理自己,陆锦惜也不上前自讨没趣,咳,或者说,大发慈悲地没上去逗弄他,而是大摇大摆地顺着走廊走去。

一路上都没人阻拦,她终于得以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是眼见着路要到头,她想从院门里走出去的时候,旁边守着的两个人便伸出手来拦住了。

于是陆锦惜明白了:行动自由,但只限于这破旧的院落。

那两人不吭声,她也干脆不说话。

不让她出去,便气定神闲地一转身,又从另个方向踱步要回自己原来的房间。只是在路过其中一间屋子的时候,她察觉出里面好像有人,便想要凑过去。

这一下,旁边又有人过来拦住了她。

于是陆锦惜又明白了:行动自由,但不包括这宅院里面其他房间。

她也不介意。

毕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若随便她走动,随便她进出,那人“山匪”还要不要点面子了?总归她是人质嘛。

所以她一摊手,又不紧不慢地踱步回去。

中午和晚上都有人送饭来,但都不是之前那男人了。

陆锦惜也不是没好奇地问过,试图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一点有用的信息,但怎奈他们见了她,竟都避之如虎,一句话也不敢回答。

顶都就是她有什么需要,他们照办罢了。

该不会是他们老大那晚上被她套话,产生心理阴影了,所以下了严令吧?

陆锦惜心里实在有些无言以对。

一整个白天,她都没做什么事,也知道从那些人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干脆就歇着了。只是没想到,这样反而有了意外之喜。

晚间用饭的时候,不远处竟然有人说话。

是她昨夜听到过的声音,带着一种格外刺耳的匈奴那边的怪异强调,只是这一次,他说的不再是匈奴话,而是汉话!

“请问,兰大人在哪里?”

就这一句,之后便一下没了声音。

陆锦惜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兰,蓝,岚?”

兰大人?

蓝大人?

还是岚大人?

“大人”这种称呼,可从来不会用在山贼的身上。

只这么三个字,她就一下有些确信自己先前的猜测:匈奴人,破坏议和,要算计顾觉非,且不是什么小人物。

兰大人……

她忽然之间想起来的,竟然是议和大典当日,永宁长公主在跟她说匈奴的时候,提及的那一位拜了一汉人为先生,且为自己取名为“兰渠”的公主。

兰,是巧合吗?

这所谓的“兰大人”,指的应该是那个劫持了她的山匪头领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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