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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大盐商(11)

那缩在假山洞黑暗之中的影子,终于慢慢地出现了,竟然是一个眼角带着疤的人,看上去面色苍白,若遮了这疤,看上去也能算得清秀。

老觉得这样的面容有几分奇怪的熟悉感,不是亲眼见过,倒像是听谁描述过一样。

林钰想了想,忽地想起那为贾敏诊病的庸医的事儿来——眼角带疤?

那人冷得发抖,穿着一身小厮穿的衣服,呼吸之间有白气透出来,想是已经在外面冻久了。

看着普通,不过这一双眼,在黑暗之中,格外地明亮,苍白的嘴唇紧抿,手扶在假山上,这才站定。

这人没说话,似乎在揣度林钰是什么人。

林钰背着手,手指勾了一下那盐筒子上的麻绳,压低了声音一笑,目光落在这人白皙耳垂上那一细小的点上,却道:“沈姑娘死而复生,躲躲藏藏也不容易吧?”

他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紧紧地盯住了对方的眼睛,犀利而冷静,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睿智。

那眼角带疤的女子,眼睛睁大,瞳孔剧缩,“你——”

声音卡住,因为看到林钰忽然之间拔开了那装盐的竹筒,只在这一瞬间便吓得心胆俱裂!

“你干什么?”

林钰方才已经缓缓拔开了那白玉管上的塞子,抖了抖手,似乎要把里面的盐给倒出来。

这姑娘经验太浅,两句话就被他诈出了虚实。他只一笑,似乎毫无威胁:“莫急,我问你几句话。”

☆、第十章

能知道她的姓,完全不过是试探。

因为这竹筒的底部刻着“自流井沈”四个字,这种刻法一般都是“自流井沈家”的意思,这姑娘可能是沈家出来的,可林钰并不能肯定,兴许只是她捡了旁人的东西,如今开口试探,竟然被他诈了出来。

“你问什么?”她对林钰有很深的戒备。

可林钰其实不大愿意掺和到她的事情上去,只是觉得这里盐商聚会,自流井那边可能开出一片新井,现在却来了个从自流井来,说话微微有蜀地口音的姑娘——这哪里能简单了?

他只想问问自流井那边的情况。

“最近在自流井,传出有一片新的盐区的事儿。有人已经打了井下去看,可听说出卤情况不大好,可现在这些盐商都在这里聚会,这当中有何妙处?”

那姑娘只盯着林钰手中把玩的白玉管,似乎心有不甘,道:“新盐井出卤不好,打的位置不对,不过下面确实有好卤,只是不知道怎么打井罢了。”

这样的事情倒是怪了。

林钰考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打井,那就是大问题了——工匠们需要研究怎么打井,而后才有出卤制盐的事。

盐场上最喜欢的便是“好井出卤”四个字,第一是要井好,井好不成,第二还得要出卤。

没办法出卤的好井也就不称之为“好井”了。

“你什么身份?”林钰的第二个问题。

他是在盘问她。

这沈姓姑娘似乎对这样的盘问很着恼,可她珍视的东西在林钰的手上,不说不行,只道:“我是自流井打井的工匠沈家的,负责打井,却不是任何盐商家族。公子请将盐筒子还我,我实无恶意。”

林钰倒相信她是没有恶意的,只不过平白无故怎么跑去偷人东西?

“那被你拿了东西的是一位贵人,你是知道他身份才去偷的,还是无意之间偷的?”

“我已走投无路,盐商们打井,要逼迫我老父。我父亲说若真打了井定然要死人,可他们不听。我知道那人天潢贵胄,我只借他印一用,否则只怕回不了四川。”

原来是个想回四川的。

林钰想想,这事现在还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只将那盐筒子递回去,道:“蜀中多豪商,今日来的是哪家?”

“李刘二家吧。”沈姓姑娘一口便答了出来。

她接过林钰递过来的盐筒子,眼泪又不禁掉下来,“多谢公子。”

这姑娘生得白净,若是眼角没那疤真可说是风姿绰约了。

四川乃是天府之国,风水养人——林钰脑海之中划过那念头,倒多了几分看戏的心思。

他随口劝她道:“从来打井都是苦事,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能救你父亲是最好的了。”

他话说完,那姑娘却愣住了,像是听懂了他暗含的意思。

重新撑开了伞,林钰转身却走了。

遇到这沈姓姑娘只是个小插曲,他跟着去了园子里。

他一问旁人,那蜀中来的两名盐商果然是姓李和刘。

林钰只当没发生过这事,过一会儿看邬思道回来了,他问他去哪儿了,邬思道只摇头说“不可说”,林钰怀疑他是去探听消息了,可邬思道卖神秘不说,他也不好问。

“四爷哪儿去了?”

“方才似乎看到什么,跟着就去了。”林钰也卖了个关子。

众人这边已经有开始吟诗的了,邬思道跟林钰都在这边坐着。

过了许久,才有几个盐商过来,林如海也在其中,不过脸色似乎不大好。

林钰上去问安,林如海只对他道:“你立刻回府,看看你母亲,府里情况不大好。”

林钰愣住,很是惊诧。

他从林如海眼底看到了那压抑着的一些情绪,反应了一小会儿,才躬身道:“儿这便回去。”

林如海只目送他离开,宋清回头问他道:“林大人,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儿?”

“拙荆身子不大好,让钰哥儿多回去看顾着一些。”

林如海只勉强一笑,心底对宋清越发厌恶。

待得林钰出了这宜春园,林府的轿子也一直等候在外面,张宝儿只在外面转悠,一见林钰进来便喊道:“爷您总算出来了。”

下人打起了轿帘子,林钰钻进去,问道:“府里是什么情况?”

“是太太不大好了,不知道到底能……”

能撑多久。

林钰只觉得头皮一下开始发麻,当日细谈的时候贾敏与他已经是相互摊牌,他听贾敏提起过她大限将至,万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所谓的翻过年是什么时候?谁能说得清?

“赶紧回府。”

林钰至于这一句话,轿夫们也知道事情紧急,耽搁不得,赶着抬了轿子便回去。

张宝儿一路小跑跟着,一路上又有人来报情况,说那郑郎中已经到了府上,太太情况又暂时好了一些。

林钰回府便直接到了贾敏屋外,黛姐儿在屋里哭,嬷嬷正劝着,林钰也顾不得,只往屋里去。

那郑旭是个留着八字须的老头子了,乃是这扬州城有名的大夫,

之前这人被宋清请走,现在又回来了,他见林钰进来,便道:“不必问我情况好不好,现在还没事儿,虚惊一场。”

在最短时间里直说了情况,一下让林钰安稳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背上竟然是一片冷汗。

贾敏握在那床帐里,林钰躬身拜了一拜,这才进去,“太太?”

贾敏昏昏沉沉之间听到声音,眼泪便掉下来,道:“我明年才走,舍不得黛姐儿。”

这一瞬间,林钰也湿了眼眶,只叫人把黛姐儿抱过来。

黛玉年纪小,方才贾敏忽然倒下,几乎没了气儿,吓得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乱了。

她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哪里知道那些?只被吓得大哭,现在嬷嬷给安慰住了,才抽泣着过来。

林钰握了她的手,引她走到贾敏床前,才略微笑了一下,也勉强得很,“黛姐儿莫哭,母亲没事呢。”

贾敏也笑起来,暖融融地,她伸出自己那瘦得枯骨一样的手掌,搭在黛玉那巴掌大小脸上,给她擦了眼泪,道:“黛姐儿怎地老是哭?遇事莫要流泪,心里苦你也压着,跟娘一样笑便可以了。”

她只怕她此生泪流而尽,又不知如何是好了,落得个焚诗稿芳魂归……

莫要哭,莫要哭……

外面那郑旭看了这惨惨戚戚模样,只叹了一口气。

目光从贾敏那苍白的面容上滑过去,林钰退出来,掀了帘子,正巧看到郑旭这边叹气,他过来道:“郑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郑旭乃是紧急之中请来的,他点了点头,知道林钰还是要问的。

“我想听实话。”林钰只有这一句。

“太太,也就是翻过冬的事儿了。”

郑旭叹了口气,贾敏的病根子是早就在了的,而他毕竟没有回天之术。

竟然真的是……

林钰想起贾敏当日说的那些话——她明年便要去了,贾府里那贾老太太定会叫人来接黛姐儿去,能不去自然是好,可左右还是抹不开面子的事儿。只一件,要让人跟了黛姐儿去,莫让她受委屈。更有几年之后,家中还有大变……

贾敏并没有将话完全说清楚,可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在这里与郑旭说了说贾敏病情,一会子熬的药端上来了,郑旭便又去忙了。

林钰站在走廊下面,庭院里都是白茫茫的雪,压折了那枝头红梅。

林如海回来的时候已经近暮,疾步走来就见林钰呆愣愣站在下面,身上落了些雪,他走过去便给他拍去肩头雪,却急声问道:“太太可好?”

“还好。”

林钰回过神来,话音刚落,便看林如海进屋去了。

里面响起了细微的说话声,黛姐儿已经被抱了出来,坐在外间的榻上,靠着小方几子,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