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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敌(112)+番外

沈静言从后头过来,在他旁边蹲下,看了他一眼:“喂蚊子呢?”

唐骥没吭声,递了他一根烟。沈静言接过来,借着路灯光端详了一下:“哟,好烟。”随手夹到耳朵后面,“我留着回头抽。”

唐骥闷声不响地把剩下的大半盒烟都塞给了他。沈静言接过烟来,笑了笑:“一盒烟就想让我听你的?”

“你下来不就是为了听我的吗?”唐骥闷闷地回击,用力抽了口烟,吐出一道浓浓的烟龙。

沈静言不说话了,蹲了一会儿才说:“你早知道他是吸血鬼了吧?”

“我猜是。”唐骥一手支着头,出神地看着烟雾徐徐上升,“不过我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让兰西都发现不了的。”

沈静言耸耸肩:“这不重要。你要是早想试探,给他一刀马上就能辨别真假。”

“我本来希望他能来当血猎的,但他看样子并不愿意。”

“血猎——有几个是好下场的……”沈静言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你觉得干这些事的人不是他,对吧?只是没法解释他和张良都失踪的问题。要说他是无名者,怕被我们认出来才逃了,那张良呢?他可是个真正的人,他跑什么?还带着他母亲。”

“你知道他留下了一把伞吗?”唐骥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啊?”沈静言再机灵,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扯到伞上,“什么伞。”

“一把旧伞,他从自己住的地方带过来的,现在就在我衣橱里。”唐骥弹了弹烟灰,“他还有些旧衣服旧鞋子扔在原来那个地下室,却把这把伞带了过来。”

沈静言莫名其妙:“这伞怎么了?”

唐骥仰脸望天,慢慢地说:“这可是用独角兽的角制做的。伞柄是地狱里的树木削成。还有伞面,用的是堕天使的羽毛纺线编织,所以才这么乌黑光润。在这个世界上估计是独一份了。”

“什么什么?”沈静言忍不住抠了抠耳朵,“你发癔症呢?”这牛皮吹得也未免太大了点。

“这是他跟我说的。”唐骥仍旧看着天,“当时我以为他开玩笑,原来是真的……”

“你,你怎么知道?”沈静言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唐骥把衬衫一掀:“喏。”

“你干什么呢。”沈静言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快把衣服扣上,老子可是笔直的,半点不想看你的裸体。”

唐骥翻了他一个白眼:“让你看我的伤!”

“什么——”沈静言才说完就怔了一下,不但几乎把脸贴到唐骥肋下去,还伸手去摸,“对啊,你的伤——我擦,这是,这是解毒了?”

唐骥肋下那道伤口,因为鸡蛇毒素残存的缘故,外表看起来已经愈合,内里的血肉却在不断地被破坏又不断地重生,因此那道伤疤仔细地观察,会发现它像活的一样在轻微蠕动。但现在,沈静言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定这完全是一道正常的伤疤了。很显然,内部残存的毒素已经完全消失,而能这么快解毒的宝物当中,独角兽的角可算得上首屈一指。

“嗯。开会之前我用伞柄在伤口上擦了擦。”唐骥把衬衫随便一裹,“行了行了,看老子的裸体也该看够本了吧?”

沈静言两眼发直,根本顾不上他的调侃了:“真有这么把伞……天呐,快,快拿出来让我瞻仰瞻仰!天呐,谁做的这把伞啊,这是要干什么啊!这么多宝贝,做成一把伞!这不是,这不是暴殄天物吗?造孽啊!”

唐骥看他这癫狂样,摇了摇头:“冷静点吧。既然你也觉得这伞这么贵重,你说,他如果要走,会把伞留下吗?”

沈静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是我绝对不会留下!”他猛然清醒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仍然觉得他不是自己失踪的,你还是不相信拿走资料、杀了老韩的人是他!”

唐骥仍旧用手支着头:“如果是他拿走了资料,为什么不杀小松呢?小松可是研究所的主力,对于育种试验是完全掌握的。只要他还在,资料拿不拿走有什么关系呢?当然,小松疯了,但疯子总没有死人更可靠。何况,是弄疯小松快呢,还是把他杀了更简单?”

沈静言抿紧了嘴唇。他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你想让我干点什么?”

“帮我盯住小松。”唐骥缓缓地说,“我很怀疑,弄疯小松只是暂时的,有一天他如果不疯了,说不定还可以继续他的研究。”

沈静言悚然而惊:“你是说,这是——把小松存起来……”

“对。”唐骥还是那么淡淡的,“有人来不及带走小松,所以就先把他弄疯放在那里。现在资料没了,高桥跑了,我们需要小松,所以就要留着他。等将来这个人腾出手来,他就可以找机会再把小松带走,继续用。”

他说得好像小松是个什么机器似的,听得沈静言后背直发毛:“那为什么不可能是顾颐要留着小松呢?比如说他发现研究所的研究内容,忽然就想继续这个研究,于是先留下小松,然后又带走孟菲……”

唐骥反问:“如果能带走孟菲,又为何不带走小松?”

沈静言张口结舌。唐骥淡淡地说,“所以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很复杂。说是顾颐一个人做的也可以,但如果不是他,那后面就藏着好几拨人,我甚至可以猜测,拿走资料的跟带走孟菲的都不是一伙人。”

“太复杂了……”沈静言喃喃地说,“我只抓过单个的异种,顶天了是一伙聚众生事的,但这种……这些话,你为什么刚才在会上不讲?”

“因为没人想听。”唐骥随手把烟头在地上按灭,“桑琳不想听,毕竟她外祖父——现在看来,确实是死在顾颐手里。吴会长也不想听,因为老韩死了。戴维当然更不想听,他巴不得我出点问题呢。”

沈静言端详他:“你是挺有嫌疑的。说起来你跟顾颐睡一个床那么久了,居然就没发现他是吸血鬼?”

唐骥干咳一声:“睡一个床怎么了,你跟吴鹏睡一张床,难道还去摸摸他吗?”

沈静言侧头猛往他脸上看:“你脸红了。”

“不可能!”唐骥飞快地反驳。

“就是红了。”沈静言肯定地说,“你喜欢他吧?”

“胡说!”唐骥这次比刚才回答得还快,“别开玩笑!老子是笔直的!跟光线一样直!”

沈静言掏掏耳朵:“哦。但我听说,如果遇上那个——黑洞什么的,光线其实也会弯的。”

“现在说正事!”

“我是说正事。”沈静言正色,“你可别忘了,他杀过猎魔人。”

唐骥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说:“我只想先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支持研究所,又是什么人还想继续这种研究。”

“好吧。”沈静言挠挠脸,一巴掌打死一只蚊子,“你怎么就找上我了呢?准知道我会听你说话?”

“首先,你不缺钱。”唐骥还想点支烟,摸摸身上才发现整盒都给了沈静言,只好作罢,“至少不像吴会长或张衡那么缺,所以你变节的危险就少一些,可信程度更高。”

沈静言瞪着他:“老子也很穷!”

“你至少还自己开个理发店呢,穷也穷不到哪儿去。”唐骥也瞪他一眼,“第二,你嫉恶如仇,绝不会跟研究所这类人同流合污。”

“那倒是……”沈静言略有点自得,“不然师父不是白教我了。”

“第三,你冷情。”

“啥?”

“你冷情。”唐骥看着他,“佛门讲究四大皆空,你虽然没出家,可是对谁也比较冷淡,就算对你这些同事也一样。老韩死了,吴战山快要没了理智,其他人也很伤心很愤怒,但你没有。因为你冷情,所以欲望不强烈,也就不会像张衡一样总想要更多的钱;因为对别人没投入那么多感情,所以你永远都比较冷静,能听得进我的话。”

沈静言喃喃地说:“说得老子跟冷血动物似的……”

唐骥不理他,继续往下说:“你对顾颐印象不错,所以你现在能听得进我的话。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顾颐真是恶贯满盈,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沈静言到这会儿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怕到时候你下不了手吗?”

唐骥闭着嘴不说话了。沈静言叹了口气:“看吧,你还说没喜欢他……算了,不说这些,咱们现在怎么办?”

唐骥低下头:“暂时我也没头绪——我想知道,张良现在到哪儿去了……”

张良正在新江区的一座别墅里。

面朝黄浦,春暖——现在虽然是夏夜,但屋子里还是有花香——浅蓝色琉璃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红玫瑰,弥漫着甜甜的香气。

不过这红颜色落在张良眼里,就觉得特别的刺眼,就像路易手里端的鲜红液体一样。

玫瑰花香掩盖了腥气,但张良还是知道,那高脚水晶杯里盛的是鲜血,而且还是刚刚从隔壁的男孩子身上抽出来的。张良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胃里直往上反,只能把目光挪开,不去看那些红颜色。

但是屋子虽然很宽敞,他的视野却终究有限,如果把目光从路易那边挪开,就只能落在对面的病床上。一个中年妇女静静地躺在床单底下,手臂上扎着针头,一种浅蓝色的液体,正通过针头一滴一滴,缓慢地注射进她的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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