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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敌(56)+番外

顾颐觉得他这个“很好”说得有点心虚。他怀疑这个“朋友”很有可能正式追求过唐骥,至于结果怎么样……看唐骥晚上躺得跟条咸鱼似的,就知道他们相处得并不那么“很好”。

所以你就编好了。顾颐不无恶意地想。说瞎话跟喝水似的张口就来,那就多编两句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谁是11床的家属?”病房门猛地被打开,护士跑了出来,脸色严肃,“11床情况不太好……”

张政的父亲还在外地出差,只有他母亲赶了过来,这会儿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要瘫了,被保姆扶着进了病房。房门虽然关上,却隔绝不了里头的哭声。

顾颐尚未出口的话突然就被咽下去了。他有点失态了,这种时候,他居然只想着怎么挤兑唐骥,着实有点不太冷静。

桑琳从走廊另一头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先看了一眼顾颐才说话:“张政肺部衰竭严重,医院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家属准备转院。”

这里是离野战场最近的一家医院,当然比不上魔都那几家久负盛名的大医院,但该有的设备也都有。现在他们没办法了,那么转院也不过就是寄希望于奇迹罢了。

唐骥低下头,用双手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搓了搓脸:“你跟着去看一下吧。如果能的话,留点样品。”

这话说得让人不寒而栗。桑琳抿抿嘴唇,又看了顾颐一眼:“那你呢?”

“晚上回去再说。”唐骥对她摆了摆手,“放心。”

病房那边乱糟糟的,张政被推了出来,旁边还跟着一堆仪器。顾颐从缝隙里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不但惨白,还有些塌陷了下去,仿佛身体组织也跟着生命在一起流失似的。

“是因为用了冰蓝吗?”顾颐突然问。

其实这个问题他不应该问的。顾颐心想。这其实是个机会,他应该借着今天的事向公司辞职,然后离开魔都。虽然这里是他的故乡,但百多年过去,早就已经物非人也非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留恋的必要。

只要离开魔都,弗林再有本事,也很难在十几亿人里再找到他。唐骥也是一样。远远地离开,他还能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他愿意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日光性皮炎,他只要找一个不必整天在烈日下曝晒的工作就行了。至于说使用那滴血的后遗症,其实他只要按时捕猎,这问题很好解决。

捕猎其实非常容易。对他来说甚至仅仅靠脸和身体就能达到目标,只要他愿意。

是的,只要他愿意,生活其实并不艰难。

但是——算了吧,他不愿意。要不是血族强大的自愈能力无法摆脱,他连这张脸都不大想要了。所以,他也不想过那个人曾经给他规划过的那种生活!绝不!

唐骥对他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但还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知道太多了其实对你没什么好处。”

顾颐沉默地看着他,等待回答。

“其实任何一种软性毒品,不管它怎么宣传安全性,都必然是有害的。”唐骥慢慢地说,“相信这种东西无害,还不如相信那些吹得神乎其神的保健品。从这点上来说,张政也算是咎由自取。但是——”

顾颐忽然间就明白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张政这个人很烦人。生活糜烂、不务正业,活着简直就没有一点儿价值。但他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也没有人真正讨厌他。更重要的是,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是那些人制造并且传播冰蓝的理由。当然,还有混合种。

“做出冰蓝的人,跟做人体实验的,会不会是一伙人?”至少,他觉得造出混合种的就是周代所说的研究所,现在看起来,这个组织规模并不太小。

“有可能,不过没有证据。”唐骥抬起头来,目光锐利,“最主要的是,冰蓝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不像是有计划的倾销。即使说是实验吧,它的数量也太少了。”计算一下,它的数量总共也就在二百粒左右,再加上昂贵的价格,使用者必定是极少数人,根本打不开市场。

需要找到周代。顾颐默默地想。那小子身上有太多秘密,如果能找到他,肯定能知道不少事情。

唐骥又用力扒了扒自己的头发,站起身来:“先回去吧。你也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

“我没什么事。”顾颐想了一下,“我能回自己家了吗?”

唐骥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响了:“我先接个电话。”

他走向长廊另一头,一会儿又走回来,神色严肃:“先回我那儿吧。小吴来的电话,那个变异人是被人用特制子弹打死的。有人不想让那个编号被发现。如果这样的话,作为目击者,你可能比较危险。”

顾颐默然。所以他现在真的可能被杀人灭口?唐骥之前胡诌的话,竟然用另一种方式应验了,他真是个乌鸦嘴。

唐骥可能也想到了这个,摸了摸鼻子:“还是回我那儿比较安全一点。”

“唐总就没有想问我的吗?”顾颐沉吟片刻,还是抬眼看着唐骥,问了这个问题。

唐骥嘿嘿笑了一声:“有啊。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身手其实很好吧?从前是干什么的?到我公司来,真是来打工的吗?”

第46章 从前的事

到我公司来,真是来打工的吗?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不能避而不答,也不能顾左右而言它,堪称一个直指根本、明心见性的好问题。

不过,对顾颐来说,这个问题还真不难回答。

“是的。”顾颐直视着唐骥,清楚地回答,“我去求职的时候,没想到那是唐总开的公司。”

这句话,就算用最先进的测谎器,或者最高深的读心术来检查,都是十足真金,绝不掺假的。于是唐骥看了他一会儿,干笑了一声:“那还真是——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我给公司递交的简历都是真的。”停顿了一下,顾颐又补了一句,“我跟唐总说过的话,也是真的。”

这话他说起来完全不亏心的。相比唐骥随口编瞎话的习惯,他要么不说,说就说真话,只不过,他说的不是全部真相罢了。

唐骥很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于是嘿嘿笑了一声,晃晃车钥匙:“走走走,去车上说。”

本来应该是员工开车的,但唐骥这位满口谎言的老板大概有点儿心虚,自动自发地坐上了驾驶座,所以顾颐就在副驾上坐着,再次享受了一下老板的服务。

“……我家里,其实是个武术世家。”这也是真话。

“武术世家?”唐骥非常感兴趣地转过头来,“练的是什么?太极拳?咏春拳?形意拳?或者洪拳谭腿什么的?”

“都不是。”顾颐微微笑了一下,“我们家学的是剑。勉强算是太乙玄门剑的一个分支吧。”

“太乙玄门剑……”唐骥毕竟是在国外长大的,就算中文说得不错,该知道的东西也都知道,然而毕竟还是有空白的地方,“那是——什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是武当剑的一种,号称武当镇山之宝。”顾颐淡淡地笑着,“我的祖辈曾经在武当学剑,不过他学艺未成就下山跟随戚继光抗倭,剑法更注重实用,还掺入了一些日本剑道的技法,已经不算是正宗的太乙玄门剑了。”

唐骥腾出一只手挠了挠脸:“听起来好像更厉害?”

顾颐笑着摇了摇头:“中国武术从来都不是为了杀人。一种只为杀人的武技,从开始就落了下乘。只不过某些时候,为了以杀止杀,我们必须学习杀人技罢了。”

他倚在座椅上,悠然望着前方长长的道路:“太乙玄门剑讲究手分阴阳,身藏八卦,步踏九宫,内合其气,外合其形。其剑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神合,真正做到人即是剑,剑即是人,这方是上乘。”

这些话他很久都没有对人说过了。当初他曾经对路易说过,路易表示很有兴趣。可是不久他就看出来了,路易对别的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最后那句“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他要的,也无非就是把他变成他手中的剑,替他去杀人染血,所向披靡。

其实,甚至连所向披靡这个词儿,他也用不上,因为他从来没有机会在两军阵前剑指对手,公然挑战。剑为直兵,可他所做的却都在暗处,甚至直到如今,都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不管是血族内部的通缉令,还是猎魔人方面的危险序列,所记载的都是无名者弗朗西斯。明明有名字,前面却冠以“无名者”的绰号,这简直是个讽刺,似乎暗示他注定了这一生都将不能明示于人前,实在愧对手中的剑。

前方红灯,唐骥把车停下,转头看着顾颐。顾颐几乎能看清他眼睛里的蚊香圈。

“……没听懂……”唐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不过听起来真的很厉害的样子……要不然我去买把剑,你练给我看看?”

顾颐于是无声地笑了:“我已经把剑放下了。当年学剑,不过是少年气盛,家里越是反对,我就越想学。”他的性格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叛逆,无论对家族还是路易,都是一样的。

“家里为什么反对呢?”绿灯亮起,唐骥不得不再把注意力放回到方向盘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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