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十八岁(17)+番外

她声音嘶哑的开口:“我们的儿子……”话没说完，一串泪水从眼眶溢出，不停的往下掉。

苏父坐在床边，硬挺的脊背一下子佝偻了下去，他红着眼，双手在身侧狠狠握成了拳，又无力的松开。

“我是他妈妈啊，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情况已经那么严重了，他把地上磕的都是血的时候我们就该发现他不对劲了……老是不吃饭，说什么没胃口，大夏天的待在空调屋里穿长袖，是为了挡手臂上的刀口啊……可我们当时就知道责怪他，骂他，觉得他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说他丢人……我还拿死去威胁他……”苏母崩溃的哭出声“他从小就怕疼，每次磕了碰了的都要让妈妈吹吹……那么多刀口……他怎么下得去手啊……摔下去的时候……该多疼啊……”

苏父的眼泪猛的砸在面前的被单上，这个严厉了大半辈子的父亲此刻深深弯下了腰，无声的哭着。

“……”楚之安握在病房门把上的手失了力，垂了下来，他低着头，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转过身就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站在身后，父亲眼眶发红，母亲还在抽泣，应该也听到了病房里的对话。

楚之安沉默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却猛的被母亲抓住了胳膊，她的指尖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惧:“你要去哪？！”

“出去走走，”他知道母亲在害怕什么，笑容里漫出几分苦“我答应他，要活着。”

楚母怔怔的看着他，缓缓松开了手。

直到站在马路上的时候，楚之安的内心都充满了空荡荡的不真实感。他下意识的伸手，却握到一把空气，他总觉得他身边应该有那个人，亲昵的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过马路。

“滴滴！”愣神间，喇叭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刺眼的灯光下，楚之安看着那辆急冲而来的轿车，竟然没有一点想要后退的欲望，他站在那里，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平静的等车撞过来。

“小心！”突然，一股大力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路边，险险和轿车擦肩而过，是天台上的那个警察。

“你不要命了？！”警察赤红着双眼怒吼着“做什么事之前想想后果！年年轻轻就……”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这个少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他无声的流着泪，没有一点哭声，甚至没有多少悲痛的表情，却给人一种悲伤到心死的压抑感。

“哥，过马路的时候记得看红绿灯啊。”苏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楚之安点头答应着:“好。”

警察看着他自言自语，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刚刚你爸妈不放心你，碰巧我还在医院处理事情，就拜托我过来看看你……你总得为你爸妈想想，还有他的爸妈……”

见楚之安不说话，警察又道:“我叫陈阳，也算是救过你两命，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陈阳掏出一张纸写上号码，塞进楚之安口袋里。

楚之安沉默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麻木的像一具行尸走肉，转身朝医院走去。

苏安的尸体被送去火化了，没有人愿意让他以那副惨烈的样子下葬。

火化那天，楚之安去苏家直接跪在了苏父苏母面前，重重的磕下了头，求他们把苏安的骨灰交给他。

苏父没说话，苏母抱着骨灰盒默默流泪。对儿子愧疚自责，不代表他们接受了这件事接受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为什么？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不让他入土为安？”苏父开了口，目光锐利语气逼人。

楚之安看着骨灰盒道:“安安喜欢光亮的地方，他不喜欢黑，把他埋在地下，他会不高兴。”

听到这句话，苏母顿时痛哭出声，苏父沉默了，他本来想问，难道给你他就高兴了？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没有问出口。

那天楚之安得偿所愿，抱着他心爱的少年回了家。

苏安的葬礼那天，楚之安一滴眼泪也没掉，楚父楚母全程紧张的注意着他，他沉默的过了头，没有一点异常，沉静的让人发慌。

就像一个被翻修过的废旧机器，还有着完整的外皮，内里早就分崩离析。

墓地里只葬着苏安的衣物，喧闹哭泣过后，这里只剩下了楚之安。

他背靠着墓碑坐下，曲起一条长腿，抬头看着天空:“你最喜欢晴天，看今天的太阳多好……”

“以前总听人说，人悲伤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我那时候还觉得不合理，现在总算体会到了……明明疼的无法呼吸，眼里却干的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他打了个比方:“比我爸拿棍子打我还要疼……安安啊，你是不是怪哥没有早点出来找你，还是怪哥回复你的那个短信……”楚之安自顾自的解释着:“那不是我发的，你肯定能猜到吧，我说过，在这件事上我不会服软……当时我在睡觉呢，你楚姨拿着我手机就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