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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魔教教主(出书版)(21)

阳光明媚的晌午,冬阳难得露脸,小春见屋外天气好,遂将室内窗子一个一个打开,让温暖的日光驱散屋内的沉寂。

靳新入内汇报了各分舵情况,小春听了后,一切照旧,让靳新处理去。

窗外花园里,灵仙咿咿呀呀地在花圃里爬着,无仙紧紧跟在后头,就怕他又摔到沟渠里去,哭半天爬不出来。灵仙如今如同婴孩般只会哭只会爬,连走也不会了。好好一个人成了这样,小春再想怪他,也狠不下心来。便随了他吧!这人做了那么多事,不过也只想有个人陪,只是累了无仙,从此得扛着这负担一辈子。

无仙察觉他的视线,转过头来,朝他一笑。

那质朴的笑容单纯而无心机,叫小春看了心情愉快。摆了摆手,灵仙又掉进沟壑里去了,哼了两声大哭起来,小春让他赶紧看去。

天边无云,风和日丽,前些日子那些腥风血雨仿彿只是场梦。而今是梦的延续,平静安详的叫人恍惚,这梦,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

很突然地,床榻一声轻轻的咳嗽响起。

小春浑身一僵几乎无法动弹,他缓缓地转过头,屏息望着已经在床上躺了个把个月的人。

他见他复原情况良好的粉色指尖动了动,再见他原本狰狞焦黑而今恢复得平滑细致的脸上,眼睫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心中一窒,那刹那间思绪杂乱得叫小春气息急喘。

他战战兢兢地踏出半步,怀疑这是不是梦境,又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而后发觉真的很痛,整个人突地跳了起来大喊一声:“云倾!”接着便慌乱地朝床榻奔去。心急如焚之间没看见脚边的火炉,他跌了一跤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床边。

云倾转过头来,凝视着声音发出的位置。

小春双手攀住床沿猛地窜起到云倾面前,床榻上的云倾又咳了一声,小春大喊:“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咳嗽是不是?我马上去替你备药。”他紧张兮兮地说着。

云倾抓住马上就要往外跑去的小春,张嘴欲语,却发不了声音。

小春猛点头,连忙倒了点温水让云倾润喉,这慌乱之间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才想起要对云倾说:“你喉咙被浓烟呛伤了,所以刚开始讲话会有点困难。”

云倾点了点头,舒服些了便问道:“这里……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像石子相击似地粗糙且令人不忍听闻。

“乌衣教的铭城总舵。”小春补了一句道:“这里现下是我在管,你不必担心乌衣教人。”

云倾将茶杯递给小春,小春拿着,心想是要离开云倾将杯子放回桌上,还是继续留下来,不过咫尺之距而已,却让他挣扎上半天。

“怎么?”云倾低声问。

云倾的一句怎么,引得小春又想起这些日子的担心害怕,怕云倾永远不醒,怕云倾也许一个气喘不过来离他而去。这么一下,眼泪便弥漫双眼。杯子自他手上一松,落在床畔,他双手紧紧圈住云倾,将头埋进这人怀里,死命抱着不放。

“你知不知道我之前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小春拼了命地往云倾怀里钻,也不管这人才刚康复,受不受得了他一身蛮力。

小春说:“把你从缈日峰带回来的那几天,你叫我天天哭天天喊,我打娘胎出来还没哭得这么惨过,眼睛后来肿得比核桃大,睁也睁不开,我还以为自己会哭瞎掉。”

云倾听见这人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的声音。“那你现下,为什么还哭?”

小春想忍却忍不住眼泪,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哭鼻子,怎么想怎么别扭。他低吼道:“我哭你醒来不成吗?”

云倾抬起手来,顿了顿,放在小春背上轻轻拍着。安慰人,似乎是得这样的。轻轻的拍,直到啜泣声小了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身上子蛊被拔除了,沃灵仙也死了,大师兄现下连尸首也没找着……”小春嚎啕大哭了好一会儿,云倾一直拍着他的背。直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声音渐歇,他还是埋在云倾胸前,吸着鼻子,不愿离开。

云倾咳了几声,缓缓说道:“那天乌衣殿垮下,我情急之下推开兰罄,被燃火的梁柱压住,后来失去意识……隐约间似乎听见兰罄说,他和你当年的约定还有效,他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后来便什么也不晓得了……”

兰罄所说的约定是当日写意山庄上,小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将伤重的云倾交托给兰罄时,对兰罄的请求。

他要兰罄从此好好善待云倾,别让失去自己的云倾再有任何事。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兰罄一直记得。

小春眼眶又红,他死命抱着云倾不放。原来以为已经失去的东西如今重回身边,那扑天盖地而来的喜悦将小春完全打垮,他觉得自己快灭顶了,几乎承受不了这样的美好。

小春突然想,改天要去还愿才成。原来那间月老庙平安符真是有用,难怪无论安产、出入平安、仕途升迁、甚或姻缘,样样都囊括在一方小小红锦囊里,求什么保什么。

“小春……”云倾低唤。

“嗯。”小春闷闷地应了声。

“你哭得眼睛都肿了,是因为以为我死了吗?”云倾问。

“是。”小春吸了吸鼻涕,来不及的部分沾上云倾亵衣,加上眼泪,弄得云倾身上湿漉漉黏糊糊的。

“我死了,你很伤心?”云倾再问。

“是。”小春答道。

“我真的死了,你会如何?”

“选一块风水宝地葬你,搭一间草芦陪你,一生一世,守在你墓旁,不离不弃,直至百年碧落黄泉,奈何桥前寻你。”小春说:“我知道你会等我。”

云倾说道:“我的确会等你。”

小春呜地声又哭了出来。有时他觉得自己实在无用,眼泪竟大把大把地流,也不知自己伤心个什么劲,人明明都已经从鬼门关前被带回来了,可他却还哇哇哭个不停。奶奶个熊,实在丢脸。

“我很高兴。”云倾淡淡说着,他还是拍着小春的背,声音平缓而温柔。“就算兰罄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只是因为可怜我才留在我身边,那也无所谓。你能一直留下来,不离开我便成,其他我不管。”

想起这个小春一把火又上来,可也不知师兄死了没,死者为大,便不骂人了,只是道:“你没听见我那日在悬崖上说的话吗?”

云倾静了半晌,才道:“听见了,可我怕你那时只是想让我安心……”

“奶奶个熊!”小春又火了,抬头怒视他家大醋缸,吼道:“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全都信,咱都走到这份上,老夫老妻了,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云倾看着小春满是鼻涕和眼泪的脸,凝视半晌,才缓缓抚住小春消瘦脸庞。“我信你。”他低头在小春斑白的发上一吻,柔声说道:“我只信你。你的眼泪不会骗人。”

“东方云倾,你是我赵小春这辈子最爱的人。”小春闷声说。

“我知道。”云倾说。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若是锅,你就是盖,我若是秤,你就是砣,咱今生今世都扣在一起,少一个不行,谁也分不开。”小春又猛地往云倾怀里撞去。

“嗯。”云倾淡漠的脸上渐渐浮现笑意,掩不住的温柔神情由嘴角眉梢漾开,柔和了整张冰霜般的脸庞。

他喜欢小春抱得他这么紧,他喜欢小春往他怀里撞,他喜欢小春说的这些话时红起的耳朵。

“今生今世都扣在一起,少一个不行,谁也分不开。”云倾低笑重复。

这个温暖和煦的午后,两人就这么搂来揽去,抱着不分开。

小春赖在云倾身边,话很多,叽叽喳喳停不了,讲着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

浑小子东方齐雨让他打发回京去了,他给那浑小子下了有史以来最强的清肠药,骗他那是毒药,让他每日子时腹痛如刀绞,吓到他也白了许多头发。

还说自己接任了乌衣教教主,威胁靳新八仙他们几个每日以己身功力为他续命。后来他情况稳定,那几个人又被他派出去赈灾救民。

瘟疫入冬遇雪消融,乌衣教众在他引领下,被当成了救灾的大英雄,江湖上对乌衣教的看法虽尚未好转,但庆幸的是彼此间的冲突已随着兰罄的消失而逐渐淡化。

“我飞鸽传书回去同爹说了,待你一醒来,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好了,我便和你直接回神仙谷去,从此退隐江湖,再也不出来。”小春回想起缈日峰上的情景,手还会有些发抖。他这回真是被吓到了,不想再有下次,所以决定立即回谷。

“嗯。”云倾应了声。

云倾有些累了,毕竟才刚从沉眠中苏醒而已,小春按着云倾让他躺奸,端来汤药后一杓一杓喂云倾喝下去,而后看着云倾挣扎着的眼皮,说道:“你睡吧,我在旁边陪你。”

小春拉来被子,小心翼翼替云倾掖好被角,云倾伸手勾住他,把他往怀里揽去。

冬日下午,窗外仍有旭日。似日出不落,晒得小春心房暖烘烘。

人回来了,俗事也了结了。红尘滚滚虽有所恋,然而却比不上和所爱之人比翼双飞,脱离尘世,从此一身逍遥。

隔日晚间,一辆马车出了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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