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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铁剑春秋(27)+番外

一剑来到莫秋身边时,莫秋一点都没发觉,他神情茫然地望着前方的墙,手中菜刀则飞快落下剁着几乎已成碎末的猪肉块。

「小秋。」一剑喊了声。

莫秋没反应,嘴里反覆念着:「我要吃饺子......我要吃饺子......」

「小秋!」连喊几声后一剑终于察觉到莫秋的不对劲,莫秋就如同木头人偶般愣愣地没有回应,只专注在剁肉上。

操弄了好一会儿后,莫秋一手剁肉一手摸索着桌面上的东西,左手竟朝着持刀直落的右手下方探去。

一剑大骇,连忙夺过莫秋手里的菜刀,然而莫秋却全然不觉般,径自拿起厨子留在旁边的翡翠饺子皮,抓生肉掐起饺子来。

一剑这可吓坏了,莫不是打击过大神志不清了吧?否则怎这般痴痴呆呆,连话也不会应了。

「小秋......」一剑又急又慌地喊,心里揣测忐忑。

莫秋将包好的最后一颗饺子放在掌心中愣愣看着,而后露出一抹开心的微笑,直接往嘴里塞去,

一剑连忙拦下,终于空中抓住莫秋的手,叫他别真把未曾煮过的生肉下肚。

莫秋以口就手咬了几次都咬不到饺子,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饺子,不肯放弃地一直探头过去。

「小秋、小秋......你这时怎么了,别下舅舅!肚子饿了是不是?饿了也不能吃生食,会坏肚子的!」一剑慌乱中声音微颤。

莫秋感觉似乎有人在同他说话,微微侧首,仔细聆听,知道一剑问了三次,才缓缓答道:「我饿......所以找东西吃......别告诉娘......她会掴我巴掌......」

听到莫秋这么说,一剑的眼眶蓦地红了起来,又热又烫,烧灼得叫自己都快无法忍受。

莫秋涣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生肉饺子上头,似乎不知道正在和他说话的人是谁。他又伸长脖子去咬饺子,直至一剑将他手中的食物拿开,他看着空了的手,神情更显呆滞,面容悲怆。

「不见了......阿牛哥......不见了......」莫秋说着,

一剑不知他是在喊饺子不见了,亦或是阿牛哥不见了,只知道莫秋那声阿牛哥听在耳里,竟叫他泪水满溢而出。

「还在,还在这!」一剑扯着沙哑的嗓子与浓浓的鼻音说道:「阿牛哥在这,小秋你到一边坐好,阿牛哥下饺子给你吃。」

一剑将莫秋安置好,随即立即起灶烧水将饺子烫热,端至莫秋面前。

肉饺子被包得零零碎碎,下水后自然破破烂烂,加上一剑厨艺本来就糟透,起锅后竟是一盘碎肉末与饺子皮相杂,完全不见元宝模样。

莫秋平稳地使着手中红箸,无论多小的肉末他都意义夹起,逐个逐个放入口中咀嚼。

一剑望着他吃饭的模样,不禁又想起那年握着莫秋的手教他使筷子的模样。

这孩子长大了,筷子也握得稳了,唯一不变的是那用膳时害怕盘中食物被人夺走的心思,每一筷都下得稳狠准,小山般尖起的肉饺子瞬间便被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莫秋打了个嗝,推开盘子起身离去。

一剑怕莫秋有意外,亦步亦趋跟在莫秋身后,完全慌了手脚,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秋安静而缓慢地走回落叶苑,就在一剑以为他会回房安歇之时,他竟在一剑房门外停下。

莫秋掌心贴在一剑门外框上,茫然的眼里透露深深的寂寞与浓烈的悲伤。

一剑望着此情此景不免胸口一窒。莫秋这模样竟是与他相同,这些日子总是站在对方门前,却无法踏出一步,推开那道沉重的门。

莫秋跌坐在地上,倚着门,将脸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他嘴中喃喃不知道说着什么,一剑凝神细听,才发觉莫秋竟是低声说道:

「我饿......我饿......我饿......」

空洞的眼神完全失去神采,苍白的容颜之上写满憔悴。

一句又一句的我饿,说的是对情感的渴求。

因为无法被满足,所以一直都是如此饥渴。

一剑再也无法忍受莫秋这模样,他弯下腰去点了莫秋的睡穴,而后抱起这个他怜惜万分的人,将他送入房中。

一剑为莫秋改好被子,在看见那张苍白的脸庞时心中万分不忍,他无法克制地抚上莫秋的面颊,视线最后落在莫秋两瓣干涩皱裂的嘴唇之上。

莫秋唇薄,世人总说唇薄之人情也薄,但在一剑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只有他才明白莫秋心里头积蕴着多少情感,得不到的、想得到的,几乎将年纪小小的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剑不自觉地缓缓俯下身,就在自己的嘴唇快碰上莫秋双唇时突然惊醒。

他猛地往后一退,冷汗涔涔,明明不许自己对莫秋再存这般心思,然而却始终无法将念头完全断绝。

他握紧拳头收步往后,狠狠朝自己脸打了一拳,啐地骂了一声:「延陵一剑你简直连畜生也不如!」踉跄逃离莫秋厢房。

【第十章】

莫秋觉得昨夜睡得不太好,清早醒来时昏沉沉十分的困。

在床榻上呆坐片刻,而后自然而然地竖起耳朵凝起内力聆听邻房动静,没听见一剑的打呼声,也没听到任何声响,原来一剑今日竟早起离房,这不免令莫秋有些失望。

一剑避而不见的这些日子他既难受又慌乱,但却什么也不能做,偶尔可行的便只有在最接近一剑的地方偷偷感受他的存在,细细聆听他的声音,尽管无法满足想要亲近那个人的愿望,但除此之外却别无他法。

他这个舅舅从来说一是一,说了不见他,便再也不会见他。

莫秋不禁自嘲,自己怎么会落得这般境地,同弃妇般自怨自艾。

这模样简直可笑。

院子里想起脚步声,一沉一缓,朝他厢房方向而来。

当一叶带着一名老大夫推房入内时,莫秋脸上呆滞的神情立即换下,一张冰冷漠然的脸随之覆盖而上,连他望向一叶的目光都是冷淡无感情的。

「这么早?」莫秋淡问。

一叶扬了下头,那名老大夫才慢慢走向莫秋床榻,作势要抓起莫秋的手腕切脉。

脉门被制乃习武之人大忌,莫秋自然不会将手轻易交出去。

然而一叶却在此时说:「大夫方替你舅舅诊治过,是他叫大夫来看看你。」

一听见与一剑有关,莫秋愣了一下,脉门随即被老大夫抓住。

「舅舅他病了?」莫秋尽力叫自己声音平稳,装出无所谓的语调,但那微颤的尾音却仍泄露出内心的疑惑不安。

「不就是前些日子被下的毒。大夫说他先是强行压制寒毒,后来又中了牡丹花下死,两种毒后来虽一个以内力逼出大半,一个解了,但两种毒的余毒却融合成另一种难解之毒,得长时间调养才成。」一叶说。

「那他要不要紧?现下怎么样了?」莫秋紧张地抓住床褥,脸色有些苍白。

「先前被你搅合那么久,连自己中毒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忘了个精光,你还想他能怎样?」一叶快口说到一半,见着莫秋白煞了的神情,顿了顿,才缓声说:「你舅那个人就整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认为不可行之事谁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你逼她无用,到最后顶多落得两败俱伤。你算是我养大的,他则是我哥,我不想你们越弄越僵。」

大夫诊完脉,回到一叶身边拱了拱手,说道:

「依小当家脉象与当家所说征状看来,此乃血虚气郁、梦魂不安,所引起寐重起行而走,此症医书上载明为梦行症,罹患此症之人梦中行事作为本人皆无所知悉,又因身处梦境神智迷糊,起行时常引致危险,夜里还需多加关照一番。」

莫秋听得此言只觉莫名其妙,但一叶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加上想及自己近几年的确偶有几次醒时不是在花圃间就是在长廊上,他很快就发现那大夫言下之意是在指他。

莫秋愕然地望着一叶,一叶扇了扇玉扇。

大夫再道:「梦行症乃是志忧于内结成心结所致,虽有方子可疗体舒气,但成效不大。心结不解,药石始终罔效。」

说罢提笔写了张药贴,交予一叶后便离开。

一叶嘴里虽喃喃念着:「啥梦行症,也不知真的假的......」手上却仔细将药方折叠好,收入怀里。

他看向莫秋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莫秋听到了一叶的碎念,心里头不舒服,遂别过头去也不理会一叶。

一叶蹙眉,片刻后才说:「你可知铁剑门里头那些人是怎么传你的?恬不知耻、yin荡下贱。」

莫秋倏地握紧拳头。

一叶再道:「有人看见你三更半夜衣衫不整在门里游荡,神行恍惚仿佛食了五石散般。若你长得丑那便罢,偏偏你长得这副模样,举手投足加上那样情景,谁都不会往正面想。」

「我不知道!」莫秋一口银牙几乎咬崩。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是患了这病,难怪陆遥总那么对他,甚至对他恶言相向,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口。

「......」一叶见莫秋的模样的确不像说谎,这才道:「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没人知道,可偏偏我哥遇上一次就发觉你不对,千叮万嘱叫我带大夫来看你。怎么原来......对你上心的人就只有他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