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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铁剑春秋(4)+番外

「欸,哥,你没听出来吗?娘这是在威胁他们,要是他们敢对娃娃不好,被俺们抓到把柄,俺们就可以明着和他们呛,说不定还能趁机名正言顺地把娃娃带回来!」一叶解释。

「原来如此,一叶你真聪明。」一剑由衷赞叹了声。

「哼哼,一些些聪明而已。」一叶得意地笑。

兄妹俩在柴房度过了大半个月,延陵家的爹这回真是铁了心,任凭延陵家的娘再怎么恳求,也不肯把两个孩子放出来。

屁股好些能站起来以后,两兄妹常常将头伸出窗外,面对着面聊天讲事儿,一剑绕来绕去都是讲抱着娃娃一路跑回来的事,说到最后惹得一叶掩着脸呜呜地假哭,哭说:「哥哥不要俺了,只要小外甥!」

一剑往往被弄得手忙脚乱,只得不停解释道:「两个都要,两个都要!」一剑手足无措的神情,总是逗得一叶笑不可遏。

被关满一个月的时候,福伯打开两间柴房的门,把他们领到大堂。

大堂上爹坐在左边,娘坐在右边,爹还是一副端肃威严不苟言笑的模样,娘则是拿着绣花帕子掩嘴咳了几声嘴角隐隐有些血丝。

一剑和一叶紧张地看着娘,慈眉善目的娘和蔼地说了句:「不要紧的,天凉咳个几声罢。」

延陵冀瞧两个小的也没正眼瞧过他,就只担心妻子的病势,忍不住咳了一声,将这二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爹。」一剑和一叶低声喊了句。

「知道错了吗?知道爹为什么罚你们在柴房面壁思过了吗?」延陵冀声如洪钟,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厅堂之上。

「知道。」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别再犯。」延陵冀对一剑说:「你是哥哥,妹妹不知轻重,以后别跟着她一起疯,延陵家将来可是要交给你和妹妹的,你不以身作则,怎么让妹妹学好。」

一剑点头。

一叶吐了吐舌头。

「明天开始,一剑你和叔叔伯伯们去铸剑坊学铸剑和管理生意,一叶妳......」

延陵冀还没说完,一叶就抢着说道:「爹我不要去铸剑坊,那大炉子烧起来热的呢,我要去天香阁。」

一叶句句字正腔圆咬字清晰,没法子,在延陵家里不能开口格老子闭口格老子,连说个俺也不可以,爹管得可严了。

延陵冀瞪了一叶一眼,一叶的头马上缩了回去,低低的,不敢再多话。

「爹。」一剑喊了声。

「何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姐姐的孩子?」一剑抬头,视线笔直往厅堂高位上的父亲望去,目光坚定不容动摇。

「还想着看孩子,你们两个之前闹出来的事情还不够吗?」延陵冀本以为一剑已经想通了,没料这儿子根本就没放弃过。延陵冀一气,怒得一掌碎了身旁放着茶盏的小几。

「可是娘不是说......过一阵子可以......」一剑急了起来。

「老爷,别对儿子发脾气了。」徐凤儿握住夫君的手,悠悠叹了声,而后对儿子说道:「小剑你还小,不懂这些利害关系,陆家与咱向来交恶,若真的立即去看了,只会落了个话柄给人说不信任对方会好好照顾孩子,像刻意去监视似的。」

「永远都不能去看娃娃吗?」一剑眼眶都红了。

「倒也不是永远不能,但要耐心的等,等待适当时机。」徐凤儿心疼地看着儿子。

「那适当时机是什么时候?」一剑哽咽道。

「哥,擦擦。」一叶从怀中拿出帕子给一剑。

她这哥哥从小就这样,总是为了别人的事情红眼睛,以前他们在外头当小乞丐没饭吃,她饿到肚子疼时,一剑也没少为这件事情哭过。

「男子汉动不动就掉泪,你这模样将来怎么带领延陵家!」延陵冀气到一个不行。

「俺担心姐姐的娃娃。」一剑一急,浓浓的北方腔又跑了出来。

「哥这叫真情流露!」一叶答腔。

「那俺可以过几天先去看娃娃,跟着再等娘的适当时机吗?」一剑大力擤过鼻子后又连忙道。

「不行!」延陵冀怒道。

「哥,我们可以偷偷去看......」一叶小声在一剑耳边建言。

「偷偷去也不成!」延陵冀再度怒吼。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让他头大,但瞧大儿子目光坚定、小女儿低着头不知算计着什么,延陵冀终于抬掌又碎了另一张小几,怒道:「你们若敢自作主张,我就把你们两个都赶出家门!」

两个孩子噤声不语。

「老爷!」徐凤儿惊慌地喊了声。

「妳要再敢帮这两个兔崽子,我......我连妳也休了!」延陵冀气得不轻。

「爹!」这回,一剑和一叶可都吓着了。

【第二章】

岁月悠悠转眼过,这一年,秋季冷凉,由北方快马赶回的「赤霄坊」一行人急着将寻获新铁矿的消息带回兰州延陵府,然而带头马匹却在途经奉城时缓了下来。

「大少爷?」身后的汉子驱马向前,疑惑问道。

「连续赶了五天路,大伙儿也累坏了。咱们今日便先在奉城落脚,休息一宿,等明日精神饱满再出发吧!」延陵一剑拉下覆面挡沙尘的罩子,露出张刚毅的脸庞来。

一剑从无刻意打理的脸上布着细碎胡髭,身上穿着略显破旧的粗布袍,一眼往下属望去,眸内坚凝,那历经风霜的模样让他看起来着实不像十八岁的少年,而像个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豪迈汉子。

「......大少爷,」下属显然不赞同,「奉城是铁剑门陆家的地盘,咱在此落脚有些不太妥当。」

一剑爽朗一笑,只道:「我不犯人人不犯我,只休息一夜,哪惹得出什么大事来!」说罢,马鞭一甩,胯下骏马犹若流星射出,和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早早地先进了奉城城门。

奉城这地一剑来过几趟,走了不下数次,可这里的大街小巷他还是不熟,唯一晓得的,只有从城门口到铁剑门的那段路。

五年了,五年里陆家和延陵家僵持不下,从未和解过。

曾听娘说,陆家与延陵家先祖原是师兄弟,后来分成铁剑门与赤霄坊两派,几代以来皆想证明自己锻造的兵器更胜对方一筹,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与伤亡,可说是不计其数。

再加上后来他的姐姐延陵一花爱上入赘铁剑门的苏解容,不顾父亲反对嫁给对头人,又丧命铁剑门中,终于使两家势成水火,从此再也容不得对方。

一剑在客栈里稍做歇息,随后换上夜行衣便从小窗潜身离开。

他蒙着脸潜入铁剑门,迂迂回回地寻着,寻找那个他惦记的孩子。

经过一个有些破败的小院落,他稍做停歇,而后讶异地发现名门大派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此处花草稀疏零落,鲜少人迹,而且粉墙斑驳,窗纸破烂,模样看似无人居住。

环视片刻,一剑凝了心神,踏着干草树枝往内走,离了开去。

娃娃周岁时被过继给陆家大小姐陆玉,取名莫秋。听说那莫字原本是作「漠」,意味十分不好,后来不知怎么去了水字边,才成了莫秋。

当初娘还在的时候,他和一叶来看过莫秋几次,那时莫秋不是正熟睡,就是窝在奶娘怀里警惕地睁着大眼不让人靠近。

有一次他想抱抱莫秋,还叫莫秋咬了一口。

几次看莫秋,发觉娃娃除了瘦些,锦衣美食看似十分优渥。一叶说娃娃好得很,他们多担心了,陆家毕竟还是顾忌延陵家,定不会为难这个孩子。

但是一剑心里头不安萦绕。

稚气的莫秋眼里有一抹警戒,对谁都不亲近,相较之下家里头福伯和旺伯的孙子活泼好动,跟莫秋完全是两个样。

后来娘的病情加重,缠绵病榻几年走了。

娘走后爹消沉了一阵子,铁剑门选在这时机压制赤霄坊,家里铁矿更出了意外,矿坑坍塌死伤无数,叫府衙封了。

爹不想他同一叶留在兰州,便把一叶送往天香阁,再派他同几个叔伯到南方寻新矿,而这一去又是几年,莫秋的事情,竟就此被耽搁了下来。

傍晚,应该是一家和乐准备用晚膳的时候,小院子不远处的厨房里传来锅铲碰击时发出的声响,一道又一道的菜名被喊着盛盘,传出的食物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一剑左思右想,不如就等人送饭给莫秋,自己再跟上去。小孩子膳食清淡肯定与大人不同,照着做应该不会错。于是一剑迅速翻上屋脊,摒息等待。

其实他来铁剑门也不为什么,只是想看看莫秋,看看陆家人有没有好好照顾他罢。他只看一眼而已,没想要惹事。

突然的一声斥喝,吸引了一剑注意。他瞧厨房里头昏黄的烛光溢出门口,洒在一个拿着菜刀的厨子和一个小小的身影身上。

那厨子长得尖嘴猴腮,直不起来的背驼着,用稍嫌尖锐的声音怒斥着:「我的小少爷,你竟敢跑到前头来,要让夫人发现,这怎么得了,你要累得我们都没办法在陆家待下去吗?」

刺耳的嗓音听得一剑皱眉,几乎想要掩起耳朵来。

小小的男孩手中紧握着一双筷子,丁点儿大的身体又瘦又小,挽成髻的乌发散乱了几缕下来,他微微地发着抖,不说话,抿着惨白的小嘴唇,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名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