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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铁剑春秋(96)+番外

「俺以为......俺以为......」一剑说不出话来。

「丫头们趁乱救了我。」小七的声音虚软,他颤颤伸手抚向一叶脸庞。「我兄弟这是怎么了?」

一剑哽咽一声,掉下泪来。

小七脚下一软,这骤变令他一下子撑不住身体,竟整个人往后倒去。

素蘅急急将小七揽住。「公子!」

这时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一名紫衣女子驾着马车朝他们而来。

他们没再说话,素蘅扶着小七上了马车,也一起将抱着一叶的一剑请上车。

然而,前途遥遥,接下来又可到哪里去......

小七倚着窗,脸望着窗外,不敢看向一叶。他无法接受一叶已死的消息。

小七的肩膀起伏着,压抑的哭声在许久之后才一点一点从紧闭的唇瓣中溢出。

一剑抱着一叶,素蘅从水袋中倒了点清水在白巾之上,递给一剑让他擦脸,一剑接过后轻轻地抹起妹妹脏污的面颊来。

一剑低声说:「他说想回乞丐窝去......」

小七再也忍不住,堂堂七尺男儿,竟就靠在窗边大哭起来。

快速往前奔驰的马车车轮碾过一处结冰水漥,马车大大震了一下,一剑一时没抱牢一叶,竟让妹妹从怀里跌出,滚落车厢之上。

一剑连忙将人抱了回来,急急忙忙察看跌坏了哪里没有,满脸泪痕的小七也回过头来,一张哭皱了的睑紧张地望着一叶。

一叶的手指在这时,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一剑大骇,死死盯着一叶手上那几乎微乎其微的小小动静。他看错了是不是,刚刚......好像......

「一叶诈尸了!」一剑朝小七喊道。

小七慌乱地从车厢那一头爬到一剑这头来,他抖着手抓住一叶的手腕急急切脉,胸口激烈起伏,而后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个棒槌,他根本没死,你怎么说他死了!」小七朝一剑大吼了声,而后对素蘅吼道:「回天丹,回天丹拿来!」

一剑人都愣了,喃喃说道:「他明明胸口没了起伏,我看了好久,都没有起伏......」

「那是一口气堵了,他心脉还在跳啊--」

素蘅被小七乱吼乱叫吓得手忙脚乱,她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小瓶,倒出两颗带着紫气的药丸给小七。

小七捏开一叶的嘴把药塞入,可不管怎么试,一叶就是咽不下去。他急了,最后竟是抢来素蘅的水袋仰头灌了一口,扶起一叶四唇相贴,慢慢将水渡入,而后舌头一顶,「咕噜」一声,让一叶吞下了药。

小七白着脸从一叶嘴上离开,太过激动而气喘不已的他往后一倒,浑身瘫软。

「只要吊着一口气、只要吊着他一口气就行......」小七望向一剑,问道:「我前些时候给你的珠子你有没有带在身上?」

「有!」一剑立刻从怀里掏出那颗内嵌七色莲花的透明琉璃珠。

小七朝素蘅道:「告诉子问,我们回浮华宫。」

说完,小七回头盯着一剑,仔仔细细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要你拿这颗珠子上浮华宫,把一叶交给宴浮华,叫她救活一叶。但你绝对不能说珠子是我给的,若不然那女人翻了脸,一叶再无生机!」

第五章

两年后,樊州。

大雨滂沱,像是天上打翻了水盆,又凶又猛下个不停。

一个披着蓑衣的身影走在夜半无人的石板子道上,冰冷的雨水淹至脚踝,涉水而过时水波激荡,一步一步地往街尾那座灯火通明的姚琴坊走去。

姚琴坊是这两年新开的一家酒肆饭馆,其内酒醇饭香,送菜的姑娘更是个个妖娆多姿,此处多为达宫贵人或江湖侠客群聚之所,几乎是一夜千金,若没些银两,进得去可是出不来的。

是以当这个穿着蓑衣遮头盖脸的男子踏入姚琴坊时,众多人都静了。

大厅之中,各路英雄齐聚,正中堂上摆着十几柄待偿而沽、削铁如泥的宝剑。

那些个宝剑无一不是出自当世名家之手,未出鞘时利气内敛如君子儒雅,但剑一出鞘,其上剑芒大作,把把皆让在场的江湖人士为之着迷。

剑即江湖。武功高者用剑,相辅相成,威力更上一层;武功低者为剑所用,仗剑江湖,亦能得人景仰。无论用剑或为剑所用,能得一把神兵利器,便越能在万丈红尘中留下自己姓名。

蓑衣人的来到只让这场盛会稍静一下,没一会儿那堂上主人便拣出今夜要开卖的第一把剑,举之放声道:

「各位皆知铁剑门是铸剑名家,历代门主更是个中高手。这把剑乃铁剑门前任门主陆玉所铸。陆玉这人脾气古怪,所铸之剑皆不取名,但把把都是分金断玉锋利无比的奇剑。这无名剑若非之前的主人肯割爱,在场的各位英雄恐怕很难看到。」

那人招来一旁随从,才想将剑拔出与随从试剑,好让众人看看无名剑的威力,哪知一阵嗓音突如平地起雷,宏亮响起。

「那把剑我买了,把它放回架上去!」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方才人内的蓑衣人脱下湿漉漉的蓑衣,目光如炬,盯着堂上卖剑之人。

二楼栏杆旁倚栏而立的姚琴坊女子当中,谁轻轻低呼一声。

只见那蓑衣人脱下遮盖样貌的蓑衣后,露出了张刚毅俊朗的脸庞来。即便站得有些远,但楼上的姑娘们仍能清楚看到那人的好相貌。

一袭银灰色上好织锦勾勒出那人修长匀称的身形,只见他容貌英挺俊朗,眼眉间尽是昂然气魄,举手投足又带起君子气度,粗犷与儒雅巧妙相融,顿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灰衣人从怀中掏出三百两银票,小厮接下后立即呈了上去。银票上盖的是全国最大通宝票号的章,假不得。

卖剑之人喜出望外,因手中之剑再怎么好顶多也只值一百两。但场中不少人是冲着陆玉这把名剑而来,一看还没喊价便给人夺了去,当下骚动起来。

「我出三百五十两!」坐在最前头的一名样貌潇洒风流的公子哥儿喊道。

灰衣人再掏出一迭跟票,卷了卷往卖剑人弹去,朗声道:「二千三百两。」

那抢声喊价的公子哥眼睛当下就红了,他不甘看中的宝剑被人抢去,招了家丁便凶神恶煞地住灰衣人走去。

哪知道不过弹指瞬间,在场之人都来不及看清是怎么发生,那名公子哥连同三名家丁才沾上灰衣人衣角一点点,灰衣人好像身形也才那么一侧,那几人便全飞了出去,落到姚琴坊外的滂沱大雨中,一个压上一个,四个堆成了一迭。

原本躁动的大堂倏地全部静下,除了屋外淅沥沥的雨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灰衣人走到台前,凝视着那把剑。

众人的目光皆停驻在这人身上,只见这武功高强之人身上似乎多了万般光华,煞是耀眼夺目。而那把所谓名师所铸之剑与这人比起,似乎也不再那么起眼了。

灰衣人注视着宝剑,眼眶忽地一红,撩开下襬双膝跪落,而后朝那把剑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

「爹,孩儿不孝,来接您回家了!」灰衣人起身,双手捧剑,恭敬地将剑收入木盒当中背起,而后转身对在场人士拱手说道:

「承蒙各位成全。」

之俊便披上蓑衣,离开姚琴坊。

灰衣人走后,坊内骚动再起。照理说如此高手绝非默默无闻之辈,然当中却无人知其来历。众人纷纷猜测,一时说法纷纭。

二楼边的桌子旁坐了两个人,一个猴头猴脑往下探着,直至那蓑衣人离去,都不曾收回自己的视线。另一人,手中紧紧握着的杯盏早已碎成碎片,深深扎入掌心之中,殷红的血渗了出来,染红白色瓷盏。

那往外看的人回过头来见同伴如此,整个人跳了起来,连忙把同伴的手扳开。

「我就知道......」那人无视于自己流出的血,也感觉不到痛。他脸色些许苍白,皲裂干涩的双唇颤抖,喃喃说道:「我就知道只要放出外公的消息,就能守到他来......」

整整两年三个月的时间这个人无消无息......

他用尽一切方法,倾尽所有力气,就是无法找到这个人。

八百多个日子日思夜念、饱受煎熬,然而这人却像是从人间消失一般,决意不让自己找到。

他知道舅舅不愿见他......若一剑愿意见他,这些日子就不会音讯全无......

因他当年的一意孤行害了多少一心为他付出的人,被他移花接木另囚他处的小七在写意山庄的那场混乱中失了踪,前去救小七的一叶更因他所埋下的火药而当场丧命,而一剑受不了这些打击......心碎离开......

一剑不想见他也是当然,然而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他想再见一剑一面,想知道小舅舅的坟在哪里,他想向这二人说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想告诉他们,他已经抛下了所有的恨,而今的他,只想回到他们身边。

偶尔,他在夜里会梦见一叶笑着骂他小狼崽子,拿扇子敲他脑袋;偶尔,还会听见一剑温柔地喊他小秋。可每当醒来俊发现身边早已没了人,心里的懊悔,总是深深折磨着他。

那年,他得到铁剑门却也失去两个亲人,他在八百多个怆痛的日子里反复煎熬,原来曾经有人对他那么的好,他却不珍惜,利用践踏了他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