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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乌衣魔教(出书版)(26)

“你家在哪里?”小春放了些碎银在桌上,抱着娃儿起身。

娃儿先是指了南街方向,后来倾头想了想,又指了北街方向,跟着再想了想,看着小春,又软软地喊了声:“姊姊。”

“好好好,早料到你不会记得了,我们慢慢找。”小春拉了拉因放了太多东西而下沉的裤腰带,说道:“你方才从哪里来的?”

瞧小娃娃这呆头呆脑只懂得叫姊姊、要人抱模样。便明白家在何方绝对忘光光。小春只得一步一步推,总找得到这娃娃家的。再不然,更晚点,肯定也会有人来找他。

一大一小便这么继续晃,肺腑里热气翻腾,小春虽然服了万灵丹再以内力强加压制体内乱窜真气,却也流了一身汗。然而这奶娃儿却也奇怪,大男人臭得很,他可偏不怕,还是老往他怀里钻。

小春被弄得痒了,笑了几声,连忙把这娃儿再抓出来打了下小屁股,要他乖乖坐好别乱动。娃儿扭了几下,总算安分坐好。

两人走着走着,在娃儿的努力回想下,走进了大街上一户宅子里。

那宅子看起来庄严气派,然而奇的是两扇红门无人看顾却不闭户,仿佛屋里主人正等着谁拜访似,大大敞开着。

小春抱着奶娃儿便这么登堂入室,直入大厅里头。

略微幽暗的厅里传来淙淙琴音,如急流如狂浪,波涛堆雪暗潮汹涌。

小春觉得琴声熟悉,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娟秀中流曳过尽风尘才得隐显的沧桑与妩媚,仿佛又像几度午夜梦回听过,谁曾经在他耳边多年弹悠悠弹奏,伴他入梦。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景象,一张榻子、一张古琴。

老老旧旧的木头带着些许岁月痕迹,磨损得几乎看不清楚之前工匠的雕工了,可弹出来的乐音却荡人心弦。

或许是那琴实在是好琴,更或许是弹奏之人,让人魂牵梦萦。

抚琴的是个貌若天仙冰雕玉琢般的少年,而缠绵病榻的是十来岁的自己。

小春见着自己望着那少年,伸出去的手抓着少年的衣角不肯放,而后少年把他的手用力扳开放回被子里,说着:“还睁着眼不睡,想死吗?”

那语气冷呼呼的,却也不是毫无关切之意。

“大师兄……等我好了……教我弹琴好不……”小春听见自己这般问。

少年忽尔笑了起来,娇颜如花,三分邪气七分妩媚,美得不像个男儿,可却又货真价实是个男子。

少年说道:“你活得下来,我便教你。”

恍恍惚惚之间,小春又想起了些东西,可脑袋整个疼得厉害。便在这时,左肩上那个地方烧热了起来,几乎要融了骨头的那种热度令他闷哼了声。

站不稳,他整个人跪倒在地,汗水不停地滴落磨得光可监人的黑石子地上。

“八爷!”他眼前出现了个女子,黑衣罗裙,素雅淡容,高雅脱俗,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女子朝小春福了福身,而后抱起小春怀里的奶娃儿,奶娃儿喊了声“姊姊”,乖乖地被那名女子接了过去,两人退到一旁。

琴声一变,缠绵悱恻哀怨凄楚,其间多少缱绻无法言语。

小春这时脑袋的痛已经不只是被狼牙棒流星锤打到那么简单,而如同整个人被抓起来上下这么摔,摔到七晕八素地头晕目眩讲话也讲不出来。

他只想吼着叫那琴声别再继续,自己快给折腾死了。

几番努力,最后咬牙一撑,小春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自从闻得这琴声,心里头便像被什么给牵动了一般,跳得慌乱。

他踏着凌乱破碎的脚步,颠颠倒倒地往里头走去。

本想看弹琴的究竟是谁,却没想到拨动珠帘,便头重脚轻地往那把琴栽去。

琴声立止,他没如预料般撞得满头包,反而落入了一个带着馨香的怀抱里。

酥人骨头的佣懒声音缓缓响起,带了些笑意低声道:“永远都是这么莽撞。”

小春抬起眼见着着身穿黑绸子衫,样貌美得惊人的男子。他张嘴,口水便流了下来。

这人生得一张貌若盛放牡丹的脸庞,目光冷冽带着点邪气,笑起来姿容绝代令人销魂,举手投足间却又冷艳到了极点。单望一眼,尽是说不出的风情撩动,夺人神魂。

脸上轻轻一痒,小春定了定魂,才发觉一只如璧皓腕在他眼前,而那如葱五指正轻划着他的脸颊。酥麻酥麻地,搔到了心坎里。

小春眼一直,双眼瞪得老大,看着这眼前这万般风华的黑衣男子,心里起伏个不停。

左肩那被中蛊留下的朱砂痕迹反复蒸腾烧热,越演越烈,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

再多看此人一眼,他的胸口怦通怦通地跳个不停,脸皮热气全上了起来,红得脸他自己都觉得烫了。

他额间满布细汗,微微地打颤。

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像小姑娘第一次会情郎,那又羞又喜,又期待又害怕的感觉;更像大姑娘头一遭上花轿,那又忧又怯,又辛酸又甜蜜的模样。

男子绽开一抹惊心动魄的动人微笑,勾人似地望着小春,小春被这么一望,顿时脑袋嗡嗡作响,魂飞到九霄云外去,拉也拉不回。

“小春,怎么这般看着你大师兄?”男子酥磁的嗓音柔柔说着,手指也从脸庞一路滑下脖子,挠了挠小春的领口,抚过他的喉结。

“大……大师兄?你是我大师兄?”他大师兄不就是魔教教主兰罄?小春咕噜一声吞下大口唾沫,实在口干舌燥得紧。这人怎么这么妖孽啊?让他这么一碰,小春站也站不住,腰脚都软了。

“听说你失了记忆?嗯?”兰罄问道。

那一声“嗯”,“嗯”得叫一个风情万种、缠绵婉转,叫人为之心迷神惑、辗转销魂。此刻,小春除了点头,竟也说不出只字片语来。

“既然都回来了,就随师兄回燕荡山吧!”兰罄说。

小春先是茫茫然点头,后来又猛摇头。

“怎么,不想回去?”兰罄问。

“还有个人在等我!”小春拉得一丝清明,好不容易才从兰罄蛊惑人的面容中回过神来。

“你啊,怎么还是这么笨。”兰罄轻笑,低头缓缓贴近小春的脸,直至气息几乎相接、双唇几近相贴之刻才停了下来。

兰罄柔声道:“东方那家伙对你根本就不怀好意,你听了他几句话,宁愿跟他走也不和师兄走。死小子没心肝的,亏师兄对你这么好,特地放下一切教务寻你而来,你就这么报答师兄一片心意的?”

“啥?”小春懵了。

第十章

“东方云倾不值得信。”兰罄说。

兰罄眼里戏谵光芒一闪而过,那像是猫抓了老鼠,置于掌中思量着如何玩弄的神情,让小春打了好大一个激灵。

小春确信自己瞧见了兰罄那种不正常的眼神,倏地颈后寒毛全数站起,浑身冷飕飕地。纵然不记得过往分毫,天性中遇险的警觉还是有,如今这人态度就算多体贴、语气就算多温柔,小春连信也不敢信。

小春又抖了一下,兰罄察觉,低声说:“怎着,莫不是冷到了?”那殷殷关切之意听到小春耳里,却是令他萌生退意,直想退退退,退到十里以外去。

小春莫名其妙就是觉得此妖生人勿近,否则绝对会给连皮带骨生吞活剥,最后连个屁也不剩。

兰罄搂着小春又朝自个儿靠紧了些,嘴角还是挂着笑意,靠此人越近,小春鼻子里便窜入了兰罄身上的味儿,说不清是香是臭。

“哈瞅——瞅啾啾瞅——”小春没忍着,连打了数个轰天震地响的大喷嚏,口水喷得四处都是。

兰罄那张妖娆中带着浓浓情意的脸瞬间退得什么也没,只剩一脸嫌恶。

他松手放开小春退了两步,连忙拉起柱子旁的黑色纱幔,冷着张脸将把手臂上的不明黏液擦掉。

小春举起手来揉了好几下鼻子,发现美人师兄手臂上的不明黏液竟是自己的鼻涕,讪讪地笑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粗人一个,弄脏了师兄你的衣服。”

兰罄也回了个笑,嘴角有些抽搐。

小春看兰罄这身黑,便问:“师兄你叫兰罄?乌衣教的教主?”

兰罄眉一挑,道:“想问什么?”

小春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跟着便是霹雳啪啦地一堆问题脱口而出:“既然你叫我问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能不能说说,我身上这蛊是怎么回事?什么不好干,怎么在我身上下蛊?我既然是你师弟那你总得顾着点吧,结果下蛊就算了,我还听说你乌衣教的人追杀我。追杀不打紧,可居然追到我摔下山崖也不放过跟着一起摔下去,害得你师弟我差点呜呼哀哉。

后来师弟我在寒山派昏了大半个月,而且醒来后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体内又有四道真气乱窜,一下子热到浑身冒汗,一下子冷到脑袋打结,惨到连祖宗八代叫什么都忘了个彻底!”

小春顿了顿,疑惑地望着兰罄,再道:“你真是我师兄?怎么觉得我和你有血海深仇似地,若非如此,你哪这么折腾我?”

兰罄嘴角噙着一抹笑。“你自个儿往锋头上钻,怨得了谁。”

“我自个儿往锋头上钻?”小春眼又转了转,也是了解自己的本性,遂碎了句:“的确,是有这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