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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药师(3)

幸好出手的人内力耗损过剧,暗器没有没入骨头里,小春忍着将那些细细的梅花针拔出来,桃花眼含泪,幽幽地看了床上脸上惨白无血色的云倾一眼。

「你是谁、有何目的、为何掳我至此?」云倾气血翻腾,骤然呕出一口血,他目光笔直朝小春望去,如最初看到一般,淡漠清冷。

「你对待救命恩人是这种态度吗?」小春不悦地把梅花针扔到了地上。

「我没说过要你救。」云倾并不领情。」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个人……」小春气结,用鼻子喷了一口气后才说:」我叫赵小春,只是一个路过的旁人,作人的宗旨就是有得救一定救,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会把你带到这青楼暂时住下。」

「青楼?你带我来青楼?」

小春听见云倾原来冷然的声音在这时陡地高了起来。

「青楼没错,怎么着?」小春说:」全涵扬的客栈都客满了,要不是我想到来这里碰碰运气,今儿个恐怕就得露宿街头。」

「被褥床铺换过没、纱帐换过没?」云倾撑着身子硬是要从床上下来。

「欸,你又干嘛?」小春觉得这厮真是莫名其妙透了顶。

「脏透了。」云倾皱着眉,大大不悦。」你竟敢让我睡在别人用过的东西上。」

跟着小厮送进来热水浴盆、干净衣裳和炭炉等等东西,小春便叫他们取了干净的被褥来换。

而那云倾似乎忍不得身上有一丝灰尘污秽,连入了三次澡盆,加上对方似乎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儿,一连瞪了自己好多回,手里暗器握得紧,小春屈于对方淫威只得勉强跟着洗了一次,这来来回回几趟,小厮们抬水抬得都脸色发青了。

「呐,这是金创药。」小春换好袍衫,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身后,他掏出药瓶将其扔给云倾,便蹲在炭炉旁取锅子放入自己方才要人一起买来的草药,加了几碗水煮开来。

云倾将药瓶握在手中并不动作,小春也不理会他,只是注意着炉上火势,偶尔以内力催发锅内草药,好让药性能够完全融入汤药内臻至至善。

「你中的毒很奇怪,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这种毒。看你脸色发白,脉象又散又乱,气血失调,血比墨汁还黑,发作时凶猛可怖。我听过见血封喉加上断肠草、丹砂、百足虫和几味草药调一调,可以让人想活活不了,想死又死不成,活一天不如死一天,偏偏世间无人可解,唯有自行了断才得以解脱。」小春状似喃喃自语,却也是说给云倾听。」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落这种歹毒的毒药不可?」

云倾只是冷哼一声。

窗外,勾月渐渐上升,云倾望着那弯银月似乎也在想着什么,静默不语。

「把药喝了。」三碗水熬成了一碗黑呼呼的东西,小春喜孜孜地将今晚的成果呈到云倾面前。

云倾嫌恶地看了那碗黑色的药一眼,别开脸去。

「是好东西,我放了土茯苓、薏苡仁、甘草、淮山、枸杞、杜仲、熟地,可以清热解毒固本培元,虽然没办法解你的毒,但足够减弱毒发的速度。」小春没说的还有他师门千金难买的秘制良药。

「不需要。」云倾并不领小春的情。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每晚血气运行至手少阳三焦经时,便会气血逆转反复毒发。我这个人最怕痛了,也受不了看别人痛,你行行好喝了它吧,喝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小春将碗递了上去,哪知云倾一手隔开。

两个人才碰这么一下,双手便黏在一起,双方互运巧劲谁也不让谁,云倾原本武功高出小春不知多少,却因为如今重伤在身,稍稍逊了小春一筹。结果药就在这一来一往间不慎被推了出去,珍贵的药汁尽数泼到地上,碗也落地碎了。

「你这个人真是!」小春心血被糟蹋,气得和云倾打了起来。

刚开始双方你来我往拳脚扎实用足了力,但小春不想伤人,几次见云倾蹙眉忍痛便收回招式,结果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脸也被搧了一掌,疼得他哇哇叫。

突然,云倾哇啦一声喷出大口鲜血,额间冷汗直流。小春见况立即停下招式担心地向前探望,看来云倾又毒发了。

「还有一点药。」小春跑去将锅中最后的那半碗药倒来,强扳开云倾的嘴,往他咽喉灌下去,云倾浑身绷得死紧,连呛着了也分不出半点力将它咳出来。

这身可怕的痛,像落入了滚水中,每寸肌肤都受水火烧融之苦,而腹内骨内又似有千万根凿子狠狠地同时敲凿。好个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这份滋味,他改天绝对会加倍对那人奉还。

徐徐地,背上有股纯正真气灌入,迅速化了方才他喝下的那半碗药,引着药力游走四肢百骸。

他狐疑地睁开眼,意识朦胧间,又见到了那对水雾盈盈的桃花杏儿眼,也见到了那张洗干净后面如冠玉的俊秀脸庞上,流露出的那份担忧之情。

「没事的,我替你渡气。」小春轻声说着。

不甚喜欢贴身相近,当小春的手靠过来时,云倾还来不及想,几根细针又扎上了小春手背。

小春苦笑了下,说:」你要扎,等过了这关我再让你扎,不躲不闪的成吗?」

真气不停灌入,直至夜半不歇。

云倾始终无法了解这个叫作赵小春的人究竟怀的是怎样的心思。

明明,他肿了嘴角还渗着血丝。

明明,就晓得喂他梅花针的自己多么狠毒。

为什么每次在他毒发的时候,他却只想着要救他?

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温柔……

满室馨香,蛰伏在体内的毒压制下来后,云倾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唤回了神智。

身旁躺的那个人似乎睡了过去,云倾翻身一看,只见那人湿了的黑色发丝贴在温润平滑的脸庞之上,细细的汗水布满额头。这人竟耗费无数真气,助他渡过毒发之苦。

青楼的脂粉香由被褥中透出,原本野俗的粉味却让一股清新的药草香所取代。异香是从这人身上传出的,奇特的是这股味道不令他反感,淡淡的香味若有似无,窜入他的鼻腔,让他起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看着这清俊飒爽、眼眉俊秀、面若芙蓉、唇若涂丹的少年,云倾忽感心绪一动,原本竭力压抑的剧毒迅速退去,紧接而至的是一股荡惑人心的绵绵波涛。

「又来了。」云倾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想舒缓体内陡然升起的燥热,却没料到吸入鼻腔内的尽是这人身体散发出的异香,下腹一热,身躯瞬间一颤。

月半弯,服下之后,十五月圆日后始发。入夜月升先是遍体剧痛,疼痛平歇后毒性蜕变,迷乱心智催情荡欲。

如此反复折磨,剧毒缓缓侵蚀五脏六腑,性命随月缺而递减,直至毒性入心毁损神智,月朔之日七窍流血身亡,不过十五天。

乌衣教的兰罄,那个与他有不世之仇的人,用下三滥的手段趁他不备,对他落了这种无人可解的药。不仅要他生不如死,更是要折辱于他。

毒发他忍得过,但情动则难捱万分。他自幼即不喜与人亲近,对男女之欲也厌恶万分。兰罄下毒将他劫离京城以后,曾经随地找了个青楼女子与他亲近,那名女子才解了他的衣裳就被他所杀,因为黏腻恶心的肤触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兰罄,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偿还这一切。」

燠热难当,云倾起身倒了凉水喝。然而即便把整壶水都灌进腹内,热流仍没有消退的迹象,一直盘踞体内不散。情欲无处可宣泄,积在胯处,焚烧全身。

十多天来云倾皆是强压药性,就算到最后经脉逆转痛苦难当,他也绝不会遂了兰罄的意。

喉头一阵腥甜,云倾将血味强压下去,这时手中力道不稳,一掌捏碎了手中瓷杯。桌上烛火受劲力所灭,厢房内陷入黑暗,只有长廊外的绛灯光芒透过窗纸淡淡透入房中。

破杯之声引得浅眠中的小春清醒过来,他问道:」怎么了?」

云倾回首,只见这人一双春水般的眸子定定地瞧着他看,乌黑发亮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询问着他。

小春见云倾不答,径自下床替云倾把脉。

脉门被扣原本是习武之人最忌讳的事,然而云倾却忘了挣脱开小春的手,也忘了该喂对方几根梅花针。

「咦?」小春诧异地抬头望向云倾。」美人,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怎么这么奇怪?」

「美人?」云倾不悦地眯起眼,手腕挣脱,小春肩上立即多了几根发着银光的小针。不过这回针是扎在衣服上,力道稍浅,入肉不到一寸。

「唉呦,你就真的是个大美人嘛,不然你要我叫你什么!」小春跳开了去,连忙拔针。

见小春那气急败坏还带了丝孩子气的温润脸庞,云倾不知怎么地喉头一干。

这个人,和他以前所遇过的完全不同。他怎么觉得,这人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药力在激荡,云倾思绪翻涌无法克制。若是平日他根本不会容许任何人近他的身,然而这人却恰恰在这缺口处堵上了他,让他迷惑了。

「不能压。」小春突然说。

「什么?」云倾没听清楚。

「我说这毒不能压!」小春些微戒备地朝云倾走近一步,怕云倾又拿那些小针招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