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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药师(45)

底下的人看得心惊胆战的,却又因为皇帝遗体受制于兰馨,无人敢向前去制止他这大逆不道的举动。

兰馨从怀里拿出一卷诏书,摊开来,抚了抚,说:「这是皇帝临死前立下的遗诏,才刚拟好,还热着的呢!」

齐雨一震,立刻跨步向前,仰着头急切地注视那道诏书。

「想知道继位天子是谁的,跪下来朝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告诉他!」兰馨嘴角微微勾起,明明是那么冷艳美魅的一张脸,却笑得令人心里直发毛。

「兰馨,那诏书不是你这等无耻贱民可以沾的,快将诏书交给我。」齐雨紧张地道。

「哦?」兰馨挑了挑眉,道,「我这等无耻贱民可与四皇子你交易不下数十次,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告诉你东方云倾中毒的消息,今日又是谁提点你去河堤捉人。堂堂的四皇子居然落得与魔脚合作密谋夺取皇帝老子的宝座,这无耻二字,兴许该还给四皇子你呢!」

小春听得兰馨一番话,转头,给了齐雨一个十分不屑的眼光,眼里仿佛在说着:我鄙视你!

齐雨被小春这么一看,突地脸色发白。

就在这时,兰馨静了下来,四周突然再没有半点声音。

就在风雪之中,一个清冷飘然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屋脊之上,令兰馨屏息了。

「诏书,是我的。」淡然的冷漠声音从屋脊上响起,不带任何情绪的平板音调,几乎就要比周遭旋绕着的白雪还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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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心里一紧,偏过视线,没想到见到的竟然是应该已经被他点了穴,藏进药房密室里安然等待援兵的云倾。

云倾仍是一身白衣,肩头上的断箭已然拔除,只留白衣上的些许暗红污渍。

瞧云倾站得笔直身形轻盈的模样,小春整个人轰地愣住了。

不该来的人,如何出现在此?

照云倾所受的那道严重箭伤来判,他独自一人绝对没办法冲开穴道,再加上根本无人知道他的藏匿之所,所以假如他能自行脱困,唯一的可能便是……

「你没有受伤?」小春在底下努力地抬起头,朝屋脊上的云倾问着。

云倾又是一阵无语,这次,他甚至目光只笔直望向兰馨,无法偏依,完全不能往小春那里看去。

「让我想想……」小春会意失笑,声音略略颤抖地道,「该不会……该不会你派兵团围剿乌衣教是幌子,只剩一成兵力是幌子,中箭是幌子,一切的一切,只是将计就计,引你府里的乌衣教探子放消息出去,好把我大师兄引出来?

「小春……」云倾黯然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天知道我还真以为你有难,笨得往几万禁军里头跳,什么仇都抛到脑后,心里迫切地只想着怎么才能救你!」小春摇着头,真不敢相信自己怎会如此天真,一而再的被骗,还傻傻的以为这一切双方都是出自真情真意的生死相许。

「一切早在许久之前便已安排好,但我并不知道你会点我穴道,更甘愿为我只身犯险。」云倾声音有些低沉,纵使大敌当前,这些事并不该这么快就被说出来让敌人听去,但见小春伤心的模样,云倾便什么也管不得了。

云倾淡淡道:「那九成兵力前些日子便调回半数,阻挡禁军绰绰有余;我身上亦穿着天蚕丝护甲,敬王的箭并没有伤到我。但我绝非故意要如此对你,而是若不连你也一起骗下去,敬王便不会上当,敬王不上当,就引不出藏身幕后的兰馨。兰馨不死,我与你将永无宁日。」

小春静了半晌,不言不语。

小春不说话,云倾也不说话了。

齐雨则是死盯着那纸诏书不放。

兰馨疑惑地望着云倾。他四周的毒竟没取了这个人的性命,低头见那小师弟一眼,心里大抵有了数,肯定又是这死小子的万灵丹。万灵丹里的药人血,能解上他惯用的一百零八种剧毒。

兰馨忽然笑了出来。只是如今这局势,实在是妙。

兰馨高声道:「小春师弟,你可得仔细瞧了,这就是老皇帝的好儿子、单月儿的好儿子!那俩个人伤了我们还不够,把你拦腰砍了还不够,现下可怜啊,他家的儿子害得你心也陷了、魂也飞了,惨啊、真是惨啊!」

「大师兄你明知道的!」小春抬起头来,气得朝兰馨吼,「当初你已经晓得云倾是谁,却还不告诉我他的身份。你故意让他劫走我,让我跟他来京城,看我和他越陷越深,就越遂你的意是吧!你这样做到底图什么好,快活吗?」

兰馨轻轻笑着,缓声道:「是啊,看你们越痛苦,我便越快活。」他意有所指地深深望向云倾。

云倾接触到兰馨的视线,只给了对方一个嫌恶冰冷的眼神。

「师兄……我们回神仙谷好不好……」小春深深吁了口气,疲累地道。

他实在受不了了。这样尔虞我诈、算计来又算计去的日子弄得他心力交瘁,他不想最后身边连一个能信任的人也没有,那样实在太痛苦了。

屋脊上剑气突起,无人理会小春的话,双方已经激烈开战起来。

皇宫屋脊的黄色琉璃瓦受劲力所击,碎了一处又一处,剑刃挥动处,风起雪乱,金銮殿上烟尘四漫,两个当世高手过招,威力令底下的士兵们咋舌不已。

「师兄,我们回神仙谷好不好!」小春猛地抬起头,朝屋脊大喊,「皇帝已经死了,你仇也已经报了,你和小春回神仙谷好不好!我们别再出来了,以后和师父一起老死神仙谷内,再也不问世事,不理会外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好不好!」

小春一句无关紧要,令云倾剑尖一颤失了先机,兰馨冷冷一笑剑风扫过,震得云倾飞出几丈远,跌落在碎屋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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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师兄随你回去,不过回去之前,先让师兄替你杀了这个负心人!杀了他以后,便能将一切了结,也才能慰藉你爹娘在天之灵。」兰馨道。

云倾抹去嘴角鲜血,硬是撑着站起来再往兰馨迎去。

慰藉爹娘在天之灵、慰藉爹娘在天之灵!是啊,慰藉爹娘在天之灵!小春喃喃念着,眼神一暗,心里头那道被撕扯过一次又一次的伤口剧烈泛疼,疼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哭了出来。

他抬头一望,望着顶上争斗不休的俩人,遂奋力扯下龙吟剑,纵身一跃奔上了金銮殿顶。

「他没那么容易杀,而且要动手也得是由我亲自动手!」小春赤红着双目,遥遥怒视着云倾。

「小春……」云倾愣住了。

「反正我对他而言只是月半弯的解药,解药完成了,便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这人太笨太傻,对一个不值得的人这么好,到头来却换得天大的嘲讽,这回,我是真真正正死了心了!东方云倾不是个值得倾心对待的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骗人的!」小春发了疯似地朝着云倾那处吼去。他激动得手几乎握不住龙吟剑,令剑身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嗡嗡细吟。

「不怕,师兄在这里,有师兄替你作主。」兰馨状似怜悯地,朝小春一笑。

「你先还是我先?」小春嘴角扯了扯,忍着泪,笑得凄怆,「这样吧,你是大师兄,我让你一剑,但你千万不能把他刺死了,剩下的绝对要留给我。我要给他第二剑、第三剑,挖开这人的心,把他的心剖了,跟着拿去喂给狗吃了!」

小春的话,犹如利刃狠狠划过云倾的心。

云倾只是怔怔地望着小春。

方才在端王府里小春不是才不气了,怎么现下又发起怒来,还如此气愤,口口声声要置自己于死地?

云倾知道是自己错了,害得小春伤心了。小春若非真的心被伤透,绝不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语。

云倾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对小春说,日后这些,可以一件一件慢慢教他,这样他便会明白,不再犯了。然而此情此景,小春似乎已经不打算再给他一分一毫的机会了!

瞧着小春与兰馨一同举剑袭来,俩人的身影剑招天衣无缝、合作无间。小春站到了兰馨身边,而不愿理会自己的生死了。

云倾心口整个揪紧,疼得都要碎了。可是小春不知道……

云倾望进小春的眼里,小春那双桃花眼里存在的,只有满满的憎恨与不谅解。再也没有温柔宠溺,再也没有执着深情。

云倾执剑迎向兰馨,却不阻挡小春在他身上加诸剑伤。

他知道小春很生气、很生气,小春只要一气便不笑了。

他这期间一直想、不停地想,却惊讶地发觉自己从来不晓得要怎么让小春再度展开笑颜。

原来,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有叫作赵小春的人会逗他笑,而他从来没试过该怎么才能让这个人收起泪水,解开愁眉。原来、原来一直以来,都未曾替小春设想过!难怪小春要说他冷情冷性了。

突然,云倾一直望着不肯放的那对眸子,融了冰霜,眸子的主人对他展露了个调皮的笑颜,而后从眼里,缓缓绽开一抹深情的目光。

云倾还来不及想那是怎么一回事,笔直刺出的银霜剑明明还差一寸才伤得了兰馨,却不知为何兰馨身后竟伸出了一双手紧紧抱住他,紧接着兰馨猛地前趋,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整个人往云倾剑上压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