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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微笑(出书版)(17)

沿着木质地板走去,奕然走进了奕铃的房里。开启尘封已久的房门,幼时的记忆也一幕幕地涌现眼前。

小时候,从商事忙的父母亲总不在家,他和铃两人就由管家接送上下学,天天腻在一起吃饭睡觉;后来他长大了一点,父母亲开始将他与铃隔离,因为大人们说他是奕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不该耗费无用的时间在与铃的嬉戏玩耍上。

他知道自己担负着怎样的责任,生在这样的家里就该付出一定的牺牲。但每回读书时看见窗外尽情玩耍、汗水淋漓的铃时,他就莫名地羡慕起来;他向往如她一般辽阔的性格,羡慕她执着而恣意享受人生的权利。

她开朗乐天的笑容对他而言是种麻药,每见她的笑容一回,他就觉得自己越被拉往无底深渊。那是种碰触不到却无法言喻的苦,他不敢让她知道他的想法,直觉自己污秽不堪。

铃离开后,他让优致悠进驻他的世界。他以为能用一个女人来忘记另一个女人,但他错了。

此后,想与铃见面的渴望日复一日加深,更是死锁了他的心。

坐在奕铃的床沿,手中点燃的烟火花一闪一闪地明灭着。

到底是时将铃带回他身边,还是铃将时带进他的生命里?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两人都在他生命中占有极大地位。对他而言,铃是不可磨灭,但时却也不可忽视;他爱着铃,也宠着时,但对于时却非爱屋及乌的情愫。

奕然心中挣扎交战着。

我真的好爱你……

想起奕时,耳际就浮现和他做爱时,他叹息般的声音,奕然双颊掀起一阵潮红。

他得承认自己的确因他真挚而不隐瞒的情感而有些动摇,却不知该如何正视自己情绪上的波动。

他该爱他吗?该对他的付出有所响应吗?

奕时一贯羞怯而真挚的笑容让他迷惘了。

窗外的天色,缓缓地亮了。奕时不在的夜晚,他再无法成眠,他会胡乱猜测着他如今在何方,二月底天气异常寒冷,一件衣服也没带走的他会受寒吗?

「时……」奕然将头埋入双臂当中,口中不断念着的是他的名字。

胸口,竟泛着异样的难过。

***

身旁传来声响,奕时立即睁开双眼,全身寒毛直竖。

「看我带谁回来了。」凤有亭由门外进来,单手搂着一名女子的腰。

他踢开摆在奕时面前装着食物已有几天的塑料袋,一张脸漾着诡异的笑。

「妈妈……」奕时整个人呆住了。

那名女子宛若惊弓之鸟似地在凤有亭怀中不安地挣扎,三十多岁的容颜有着四十岁的枯槁,斑白发丝散乱不堪,衬得一双惊恐慌张的眼眸更显纷乱。

「真是好笑,不过是拿张旧身分证去登记,他们竟然让我把她带出来,疗养院的制度还真是周全得令人无法置信。」凤有亭狰狞地笑着,望向怀中精神早已不正常的妻子,「这下,我们一家人又团圆了,对吧,美美?」

被唤作美美的女子不停地扭动着身躯,对凤有亭身上传来可怕的气息她仍记忆犹新,她只能透过不断的发抖,才能将他传来的恶寒驱散。

此处是一间废置的铁皮屋,屋外狂风呼啸地刮着,奕时整个人瘫在墙角无法动弹,原来凤有亭始终没打算放过他与他的母亲。

他的脖子上绕着颈炼,被铁制的链子绑着锁在铝窗下。三日来,他都是这样被绑在屋内无法动弹,凤有亭把他当作自己饲养的畜牲般看待,不让他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如今,他又将母亲捉来,奕时知道一切又回到从前了。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奕时无力地问着。

「你是我的!」凤有亭推开奕时的母亲,让她跌落在水泥铺成的地上。

美美发觉自己被松脱,连忙爬到墙角,半句话也不敢说地紧抿着双唇。她的圣经被恶魔拿走了,她感到好害怕、好害怕……

凤有亭看到妻子如狗般四肢着地的逃离他,脸上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继而回头凝视奕时苍白的脸颊,「这两年来,你过得很快乐吧?」

凤有亭的话,让他想起了铃,也想起了阿然。

「你知道吗,那个女人会死,你脱不了干系。」

奕时心中一颤。

「有没有听过管净桦这个名字?」凤有亭盯着奕时带着茫然神色的脸庞,心中描绘出他哭泣的样子。

「管……净桦……」是那个夺去铃生命的男子。

「猜倩看,是谁告诉管净桦那女人藏在哪里的?」凤有亭笑看他,「我始终没忘记过。是谁由我身边将你带走的。」

「是你!铃会死原来是你造成的!」

奕时突然由地上跳了起来,他扑上凤有亭,却因困住他的链子过短而使得脖子紧紧被勒住,再也无法动弹。

他不敢相信这个人竟如此残忍恶毒,他身边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不。」凤有亭退开一小步,「杀了她的人是你才对!」

「你胡说!」愕然冲击着奕时的脑袋。

铃是那么好的人,她是第一个接纳他的人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你离开我,所以她才会死;你若是肯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她又怎会有事呢?」

「胡说……」

奕时摇着头倒回墙角,却无法说服自己不是间接杀害奕铃的凶手。凤有亭说得对,若他不认识铃,那么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你自己也承认了是不?」

「我没有杀铃……」他猛摇着头,不晓得心绪已渐渐被熟知他的凤有亭瓦解。

「乖孩子,如果你再回去的话,现在照顾你的那个男人又会怎样呢?」凤有亭扬起得意的笑容。时又落回他的掌中了。

「阿然……」奕时想起他美好的笑容,和总是注视着他的深邃眸子,嘴里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眼泪奕然失去了归处挣脱而出。

奕时摇着头,让再掩饰不了的悲伤浮现,揪着胸口抿唇而泣。

「原来他叫阿然。」

凤有亭执起先前去在地上的塑料袋子,由里头拿出包裹完整的汉堡。「吃了它!一

不知已放了几天的食物传来腐败的味道,阵阵酸味冲入他的鼻腔,奕时忍不住别开了脸。

「不吃吗?那只好拿给你妈妈吃了。」凤有亭故作困扰状,转身就要往妻子身边走去。

躲在墙角的美美瑟缩了一下,奕时立刻喊道:「不要,别这样对她!」

「那该怎么办?」

「我吃!」

奕时夺过凤有亭手中的汉堡,一口一口就往自己嘴里塞。他早已习惯凤有亭对待他们母子的方式,只要他安分地照着他的话做,凤有亭就不会为难母亲。

「乖孩子。」他看见奕时强迫自己的神情,嗤笑不已。

食物里,一只一只的小白点蠕动着,奕时突然有股作呕的冲动,但凤有亭却封住了他的嘴命令道:「吞下去!」

虽然难过,但奕时还是照做了,能保护母亲的,现下就只有他了。

「给我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凤有亭接着拿出一支行动电话,不怀好意的向他询问着。

「不知道!」拼命咽下口腔内的食物,他随之挣脱继父的手,再度躲回墙边。

「真想让那个照顾你的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会心疼吧!」凤有亭笑着往妻子的方向走去,这回他没多说一句,奕时的反抗是得付出代价的。

「美美,你教出了个好儿子。」反手,他一巴掌打得妻子一震。

「不要!」

她惊慌地哭着闪躲男人的凌虐,凤有亭的脚不停地踹着她的背,痛得她不禁放声尖叫。

母亲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铁皮屋内,奕时掩住了耳朵不敢去听,但声音却轻易地钻过他的指缝,袭入他的耳内。

重要的人,到底谁才是他最重要的人?生他的母亲与给他一切的奕然宛若天平两端难以取舍,他极不愿将奕然卷进这永远逃不出的漩涡当中,却又见不得母亲因他受着凤有亭的虐待。

「住手,别伤害她!」最终,他还是挣脱不出凤有亭所设下的圈套。

凤有亭是故意让他由地狱里走出,瞥见天堂,然后再度将他拉回更深的炼狱里,享受他痛不欲生的表情。

「美美,时真疼你呢!」

第十章

优致宁拿自己的钥匙开启奕家的门。

都几天了,电话没人接,奕然也没去上班,他向来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这让优致宁有些忧心。

「亲爱的!」

在奕铃房里找到奕然的身影,四处弥漫着烟味。没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他,空洞的眼神中好似诉说着被夺走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时也没去学校。」

「他走了。」只能做如是想。奕然吐了口烟,烟雾弥漫了他的眼。

照奕时的性格,若非心灰意冷不愿再与他相见,怎么会连续几天音讯全无?

「走了?走去哪里?」

「不晓得。」

奕时的离去,只是让他又回到没有铃那时候的生活罢了。他该庆幸肩头的担子就此少了,但为何却好象失去了什么?他走了,心里某个东西连带地也随他而去了吗?谁可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吵架了?」她问:「三姐开的头是不?我就知道,那女人回来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