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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微笑(出书版)(8)

「你这王八蛋,居然这么对待她!」她愤怒地将手中的行动电话朝管净桦掷去,将他的额头砸出一个血口来。

管净桦昂起下颚睥睨地盯着她,那张已看不出表情的脸在奕铃倒下后失去了原有的愤怒,「你是谁?」他的声音中没有温度。

「我是铃最好的朋友,你这该死的!」任泪水纵横在清秀的脸上,优致宁无惧地站在管净桦的面前。

「优致宁?铃提过你。」将上膛的枪举起,他漠然地把枪口对准眼前的女子,「要不你下去陪她吧,我不想让她一个人上路。」刚刚才发现自己仍有那么一点爱着她,还可以为地做些事。

「该下去的是你!」奕然挡在优致宁的身前,愤怒让他幽黑的眸子布满血丝。这个人杀了他的姐姐,他唯一的亲人!

管净桦挑一下眉,在发现他是那日捏碎他左腕之人时,瞬间露出冷冽的笑容,紧接着不作他想的扣下扳机。受过的莫大侮辱让他刻骨铭心,他怎么也忘不了眼前这张酷似女子的花颜,和要让他加倍偿还自己所受痛苦的誓言。

借着极为接近的距离,就在子弹射出的瞬间,奕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手掌将枪孔覆盖住,握紧枪身,射出的子弹伴随着巨响穿透他的手掌和左肩。

没料到奕然会有这种举动的管净桦愣住了。难道奕家人都不把命当一回事?奕铃是这样,她的弟弟也是这样。

趁着左臂尚有知觉,奕然反手夺下分神中管净桦的枪,接着指向他。

「阿然,不要!」知道他心中想着什么的优致宁连忙出声制止。但她却忘记从来就没有人能改变奕然的决心,他坚持的事绝对会做到。

枪内的第三颗子弹在奕然扣下扳机后贯穿了管净桦的眉心,那个男人应声跪倒在地,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徐徐合上了眼。

「铃最爱的人是你,你才该下去陪她!」

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奕然将手枪扔在管净桦温度渐失的躯体上想着,只要一把枪、一点愤怒和一些决心;但,生命只要失去,就再也挽不回了。

几年内,他的亲人相继地离他而去,先是父亲、母亲,然后是铃……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感觉不真实,但明日睁开眼再也看不见铃怒气冲冲地赶着上班却是事实。

「铃!」

听到熟悉的声音,奕然回头,看到奕时站在方才地目睹姐姐遭枪击的地点。

他和他有着相同的失落,和深切的哀伤。奕时的眼泪由一双深邃却显空洞的黑眸中无声无息地落下,直勾勾地望着倒卧在血泊中的奕铃。

「铃……」奕时拖着蹒跚的步伐靠近她身边,唤着她的名 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她如往常般展开双臂将他纳入怀中。

四周一片嘈杂,轰隆轰隆地在他耳内震鸣着。

但他只能感觉到她唇边噙着的笑意,和幸福在一瞬间失去 心被撕裂成碎片,再也不完整。

他小心翼翼地蜷曲着身子进入铃的怀中,失温的身躯异常冰冷,令他不禁颤抖。

在她怀中的血腥味里,奕时努力地寻找铃独有的体香,就算只有一丝丝也能让他平静下来。

什么事都不去想,不想将来、不想以后、不想往后没有她陪伴的日子。

优致宁红肿的双眼望着奕然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她只能紧紧抱住这个心里承受莫大伤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宣泄的男人放声大哭。

她不禁想起前几年奕然的父母亲相继因病去世时,葬礼上一脸漠然的他。那时铃哭得好伤心,但奕然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不断地安抚快晕厥过去的姐姐。

奕然是奕家唯一的继承人,自幼头脑极佳、性格又好,自六岁开始就接受英才式教育,日复一日未曾停歇,好为继承庞大的家业做准备。

在大家的眼中,他是个天才,但那些教育者和养育奕然的人却不知道自己放了多大的压力和担子在一个心智仍不成熟的稚子身上。

在优致宁眼中,这个名叫奕然的男孩根本不是什么完人,他只是个强迫自己在那种压力下提早成熟长大,却弄得心智发育不良的童年玩伴。

他一张清秀的脸庞虽然总挂着春风似的笑,但却让人感觉不到由衷的笑意。那不过是机械式地,就像在敷衍所有的人,好不让人发现在他容貌之下不完美的一部分。

甚至是铃的死,也唤不来他一滴眼泪……所有他感受到的深沉伤痛都只能一味地往心里头藏去,静静地等待伤痛累积到最后的反噬。

「别哭了……」挂在优致宁脸颊上的两行清泪若晶石般莹澄透澈,他扬起她小巧的下巴为她吻去咸涩的泪珠,安慰着:「铃如愿地和她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也没有遗憾了吧?」

枪响停歇,大厅安静了没一会儿,大批的刑警便赶到现场。在确定已无危险,警员们也已询问完当事人及做好鉴识记录后,医院里的医师也赶来处理厅内的伤患和冰冷大理石地板上的尸首。

摸着颈动脉,确定地上的人已无生命迹象,医院人员将管净桦的尸首抬上担架,在欲移动奕铃时却发现紧抱着她的奕时。

「你没事吧?」医护人员发现生还者,连忙要将他拉起,检视他身上有无伤口。一旁的人则准备将奕铃抬到担架上。

「你们干嘛?别动铃……」奕时愤怒地拉住被悬起在空中的奕铃,她的血因拉扯而滴在他的脸上。奕时的泪不断滑出眼眶,死命地抱住奕铃,不愿和她分开。

「我们必须清理现场,这是必要的程序,请你放手好吗?」几个大人拉扯着尸首,然后有人扳开突时的双臂,硬生生地将两人分离。

「铃!铃!」

奕时狂喊着,大厅里回荡着他濒临崩溃的声音,让听者为之心碎。

他试着起身欲随着奕铃而去,但就在脚步尚未站稳之际,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圈住了他,扳回他的身子反身纳入自己的怀里。

不顾奕时死命的挣扎,奕然紧紧抓牢了他。

「铃……」

「算了!」奕然轻声地道,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却比任何安慰的字眼更沉重。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忘记,时也不可能,但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挽回的了。

奕时在奕然的怀中亟欲逃离,他只想回到铃的身边,无法接受铃已死的事实。他仍记得铃与他初遇那天,灿烂而美好的笑容,和她答应与他永远相守的承诺。

他更记得她当日轻拭着他的湿发,坚定地对他说:永远在一起吧……

然而现在,永远却成了最遥不可及的梦想……

第五章

「阿然,时在你这里吗?」

推开病房房门,大嗓门的优致宁唤醒了才服下镇定剂,眼皮沉重得快睁不开的奕然。

奕然盘腿坐在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上,睡眼惺松的他裸着上半身,失神望着窗外纷飞的细雨,一只无力亟欣身侧的手则包扎着缠至肩头的白纱绷带。

他脸上的笑容褪去,任由衷戚占据,毫无防备的神情在绝美的脸庞上展露无遗。

「他又不在房里了?」意识到有人入内,他不常显露于外的神情立即消失散去,打了个呵欠,变得佣懒而撩人。

优致宁吸了一下口水。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秀色可餐,虽然铃的事让她伤心得不得了,双眼哭肿几次就冰敷几次,但遇着天生丽质的美男子奕然还是教她心里一阵小鹿乱撞,血脉愤张。

「嗯……不在……」再看几次这样养眼的镜头,她脆弱的心脏可是会受不了,爆血管的!

「肯定又溜去找铃了。」奕然侧着头想了一下,继而掀开盖着下半身的薄被,拾起随意掷在椅背的外衣披上。

右手的动作顺畅而不拖泥带水,让优致宁傻傻地看着,无法中断对此人的注视;但那句「肯定又溜去找铃了」却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铃不是在……」接下奕然黑眸中的肯定,优致宁愕然不已。

「是啊,三天两头就往那里跑,真是个令人头大的孩子。」他微扬的嘴角总是令人感觉不到笑意。

优致宁原本已被冲淡的哀伤,随着他的笑容又开始侵蚀着自己。以前见奕然笑的时候知道他并非有任何的喜悦,在人前他就是这张面孔;但铃离去后他却没有哭泣,那并不是好现象。

人的欢喜悲伤是为了证明自己活着,奕然这样不过是行尸走肉。

她都已经忘了上一次见他流泪是什么时候了,父母亲的离去也好、铃的死也好;并不是他将生死之事看得淡然而毫不在乎,而是因为他完美的生命中存在了缺憾,一种情感表达上的障碍,

默默尾随着奕然,她不发一语地直到医院地下一楼的太平间内。

才步入其中,优致宁便感觉阵阵阴森之气拂面而来,冷得她全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她不得不拉紧身上的薄外套抵御着教人窒息的寒气;但走在前头的奕然似乎毫无感觉,头也不回地往前直行,直至停在某个存放尸体的冰柜前,他熟稔地拉开柜门,将里头的冰柜给拉了出来。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可不是让你睡觉的地方!」奕然修长而美丽的手指敲着铁制的冰柜,用意在唤醒柜内沉睡的人。

优致宁带着害怕却又好奇的心探头往柜内望去,不看还好,一看就教她三魂掉了七魄去。极度低温的冰柜中躺着的是面容如鬼魅般惨白、噙着一抹诡异笑容的奕铃,而那早该往生极乐的尸首旁,竟躺着浑身颤抖、嘴唇发紫的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