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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234)+番外

一路上,谢鸾等有背景的也沉得下心、吃得了苦,不鄙视出身不如己者,两位前辈也不愤世嫉俗,以为纨绔少伟男,居然有点和乐融融。

连江先生见状都乐得轻松,程素素就更是与赵娘子闲在一处嗑个瓜子聊个天儿了。

赵娘子是主动找上程素素的,她的心又有点活络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千古不变的道理。赵娘子问过邹县令了,谢麟这样年轻已是正四品,前途无量,当然要抱紧了。然而安抚使并非每地都有、每地都常置,谢麟这次显然是从权,顺利的话,最迟到明年秋天,看到收成不错了,谢麟就会另有任命。可得抓紧了这一年的时间,好好与谢府打好关系。

再有一个,来了四个年轻官员,后台都很硬,除了李巽已有家室,其余三个皆是京城翩翩少年,赵娘子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凡有儿女当婚配的,遇到适龄的对象,做母亲的就难免往这上头去想。要她或者邹县令主动去提,多半要被打回,若有谢麟与程素素保媒,可能性就大了些。

程素素磕着瓜子儿,听她不住夸赞这几个京城来的年轻人:“又年轻又和气,最难得是肯俯下身子做事,哎呀呀,真是人比人要气死哩。我家那个孽障,到现在书还读不利索。”

程素素就劝导她几句:“说年轻,令郎不是也还年轻着吗?”

“年轻跟年轻不一样,老人跟老人也不一样,有的就是年高德劭,有的就是年纪活到狗身上。我家那个孽障,就是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哎呀,你说这一对儿孽障,别人说,就是儿女双全好福气,谁知道我的愁呢?儿子大些就罢了,女儿可怎么办?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可要给她配什么样的呢?”

程素素笑道:“做母亲的可真不容易啊。”

“谁说不是呢?哎,家里那个死鬼也不知道操心儿女的事。”

程素素缓声劝道:“兵慌马乱过后,上头正盯着呢,不先安抚百姓、招俫流亡,先操心自家婚配?一本上去,什么前程都没了。”说着,摇了摇头。

“哎呀,还真是的,我可真是忙昏了头了。那……”赵娘子面露犹豫之色,低声问道,“出本钱生息的事情,还做得做不得了呢?”

上一回粮食的生意,她以为能收回本钱就不错了,赔本钱也得认,至少也跟着得了旌表赏赐,丈夫又升了职,有好处也都带上了一份。不想程素素最后还能将这本钱收回来,贴出去的粮食除了开头说好了要舍的,其余还都收回来了。赵娘子就很想再和程素素合伙做点别的生意了。

程素素道:“这个容我想一想,总要找个合适的行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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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素素就将高英叫到了自己车上。

与谢麟同行的,除了家眷、下属、返乡灾民,尚有一些先期探路的商人,其中就包括了高英。程素素对要不要带上高英一起走是有些犹豫的,只要她发了话,以高英的性子是必会跟着走的,但是不能保证是不是高英自愿的,是以程素素并没有主动提。

高英却主动提起要跟随程素素一道离开邬州的:“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妾倒喜欢四处散心。”

程素素道:“你可想好了,毕竟家乡。这次任期当不会长,到时候我们多半会另有去处,你再回邬州可就耽误年载了。你要想留下,我给你引见王家娘子。”高英现在的生意做得不算很大,但在邬州也是立稳了脚跟,离开经营得不错的地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高英道:“高家分了宗,妾与母亲都跟着弟弟,弟弟在哪里,我们一家人就在哪里。他留在邬州也没有出息,当然要跟着先生走。”本来就打算好了跟着谢家混的,才起步,岂有离开的道理?

程素素不再反对。高英将邬州的产业打点好,带上母亲一同上路了。

一路上,高英也在思索能做些什么,跑北面榷场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货物了。别的买卖呢,要说粮食也行,就是本钱仍旧不够丰富……

程素素唤了她去,她便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

程素素道:“那个不急,你就没有想过,这样总是自己东奔西跑的不太像样子么?”

“娘子的意思是?”

程素素缓缓地道:“我的意思是,行商坐贾。”

“是有这个分别,不过坐贾也不是死守着一地的。妾家中便有铺面,也断不了亲自跑榷场。”

“知道,”程素素点点头,“若是做大些呢?”

“还请娘子示下。”

“那边遭了灾,想要一样东西翻出暴利眼下是没有买账的了,只有将摊子铺得大一些了。就算是自家行走倒卖,也要多几个分号。譬如甲地有老店,乙地有分号,甲地缺粮,乙地谷贱……先探探各州县的情形,有什么出产,有什么需求,风俗如何,气候变化将会缺什么、盛产什么。再有,各州县官长家眷的喜好、他们的手伸到哪里……”

高英想了一回,问道:“商人本就是为了互通有无。娘子的意思,妾还是不太明白。”

此时的有经验的商人做的运营已经比较成熟了,照搬后世的公司经营,一则程素素自己也不精通,二则还有个水土不服的问题。程素素要将摊子铺得大一些,薄利多销只是借口,目的是为了织一张消息网。行商坐贾都要做,尤其是坐贾,也会向行商渗透,这是必然的,那好,以坐贾为中心,向外辐射。

利用商人身份作掩饰刺探情报,这手段不新鲜,不过现在不能跟高英挑明。解释起来就要费点口舌,说得含糊不清。

程素素道:“我看许多人做买卖,只做一样,代代相传,熟知内情。有利也有弊,利在做熟了不易出错,弊在一旦这门生意出了偏差,便没有退路。不如路子广一些的好。买卖想要做好,消息必须灵通。譬如去年你说路上干旱,就要先存粮来年再卖。现在要将这些做得更精细,不用灵光一闪,而是时时留意,专有人做这个。”

高英一点就通:“原来如此。”心道,娘子的志向不小啊!虽然一个官家娘子关心经商有些奇怪,不过高英喜欢。通过程素素的描述,高英明白程素素不止是出本钱让她跑腿,赚点脂粉钱而已。

高英道:“这又像是经营货栈了。也不全是,货栈不是过建库房给来往商人租来存货,这是既买也卖,也存?且不是在一地设货栈,这摊子确实有些大了。妾要好好想一想,恐怕不是一时能做好的。娘子若要急着见效,还是要请教王翁的。”

程素素挑挑眉:“你先做。”

高英心道,这是要抬举我?不过王瑱家业也大,年纪也不小,确不易驯服。点头答应:“娘子若没有旁的吩咐,妾这便去想。”高英也想自家底气足一点,份量重一点,这样即便谢麟高升,投到门下的商人很多,自己也能占一席之地不被轻视。

程素素捏出一张纸来:“这样,这几处先设点。这几处州县的灾民也有随行者,派个去探探口风。尤其要记着问,他们先前的官长,都做过什么,这是事无巨细哪怕与买卖无关的也必要告诉我的,咱们不要再踩到坑里。”

高英心道,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同一件事,她想的就是与咱不大一样,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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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拖带了许多灾民,行进就不快,高英做事效率又高,派了得力的伙计,往哪个人堆里一蹲,掏个窝头一掰,分与身边的人,两人一道吃一道聊,就聊出许多情况来。

高英每天连夜整理这些讯息,第二天早上便拿给程素素过目。虽有程素素指示,伙计还是更关心赚钱的事情,往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哪样东西便宜,哪位当地商人做过什么样的买卖赚了大钱等等。总算有高英重视,且灾民家园在望不再压抑,提到原先的官长一肚子气不吐不快,积累下来也有不少的黑料。

程素素将这些材料拢一拢,拣了其中几份,命人请了李巽过来说话。

程、李通家之好,程素素见到李巽便叫一声:“四哥。”

李巽问道:“这是有什么事不好同妹夫说,要我传话?”

“不干他的事,是一笔我出嫁前的旧账,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哦?”

程素素将手中几页纸给了李巽:“四哥先看这个。”

李巽皱眉,上面写的是某县令徐某,买来伎乐不数日便转手送往京城。又有某通判余某,如何盘剥百姓、敲诈商户,本以为将被参革职,却安然无恙。诸如此类。

李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程素素道:“人多口杂,何况这里这么多的人。这些祸国殃民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身死账销了。想得美!这只是开胃菜,等到了地方,还会有更多。”

“这与旧账有什么关系?”

“四哥且看看,有没有老倒霉的人,或者能与那个老煤球扯上干系的。”

李巽顿了一顿,才将这绰号与梅丞相联系了起来:“你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你妹夫多少道奏疏上去,要是与老相公有牵连的,早就老实收手了。我在京里协理家务,没见过这些孝敬。我想伯父门生也不至于这么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