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美好的你(4)

叶可妡意识到自己“梦见”的那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在中学的时候。

那是发生在她隔壁宿舍的校园欺凌。一个女生在宿舍被一群女生用各种方式□□欺负，其中甚至还有和她从同一个小学升上来同班同学。她们欺负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看不惯她。当时是深夜，除了同寝室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第二天老师看出她的异常，询问她情况，但是这次询问给她带来了更大的痛苦，欺凌变得变本加厉。她不敢说，同寝室的其他人因为害怕也不敢说。那名女生最后抑郁，不敢再来学校，每次说到上学就在家里哭闹自残，被强行送到学校后就只是哭。家里人骂也骂了，开导也开导了，她就是不愿意说出实情。最后她父母还是从她同村同学的父母口中得知女儿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她父母闹到学校，学校不得不调查欺凌事件，把那几个欺负人的女生处分了，但也只是通知家长，做警告处分，而被欺凌的女生再也没来学校。

当时这件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叶可妡从同学那里八卦得知欺凌人的女生，当看到她们的面孔时，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前段时间总是“梦见”的画面是什么。只有她床头亮着手电光的漆黑阴森的寝室；围在床前几个女生鬼魅般可怖的面孔；手电光下剪刀闪着的阴寒银光；忽明忽灭的红色打火机；她甚至还体会到了被她们掀开被子，脱去衣裤的羞耻。有一次她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仿佛还能闻到梦中那股毛发烧焦的味道。那一晚，她是捂在被子里度过的。寝室的漆黑安静就像梦中那个阴森死寂的空间，明明周围的床铺睡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帮一帮她。

她明白过来梦见的这些画面都是那个女生被欺凌时的画面，是从那个女生自己的视角看到和感受到的欺凌画面。“梦”里面那几张鬼魅般的面孔就是那些欺凌人的女生。

叶可妡那个时候明白了她的噩梦并不是真的做了噩梦，而是在梦中“看到”了噩梦般的真实事件。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好像相信了她的话，只是后面的一段时间她香烧得更加勤快了。

这个特殊能力伴了她二十多年，她也渐渐掌握了些规律。她只有在睡觉或者很放松地休息时才会看见，并不是什么都能看见，只有那些够刺激、够激烈的才能被看见，而且每次看见的都是发生在附近的事件，过去的时间不会太久。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说辞是，在自我意识相对薄弱的时候，脑子被附近一些更强的东西入侵了。这个特殊能力有好有坏，好的是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比别人特殊，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可以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挺有趣的，也挺有优越感的。不好的就是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让人很不愉快的画面，经常会让她像做噩梦一样，陷在不好的情绪里面，太频繁的话容易神经衰弱。另外这也经常困扰她。就像这次的情况一样，想说出真相又不能，置之不理良心又不安。她以前就因为在一起案件上多了句嘴，差点给自己和家人惹上大麻烦。

那是一起很恶劣的凶杀案，发生在她上高中的时候。隔壁高中的一名复读生下晚自习后从宿舍溜出校门，第二天被人发现被抛尸在一个桥洞下面，全身伤痕累累满是血迹。警察调查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在一次走访时，警察正好问到了她，她就说了句她看到了凶手，凶手穿着红色夹克。因为这句话她和家里人被里里外外询问调查了好几遍。她爸妈一直在警察面前说小孩子童言无忌，乱说的，是看电视看多了。最后迫于无奈，她也只好承认自己是瞎说的，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做梦梦见的，把梦当真了。为此她被警察和爸妈好好教育训斥了一顿，还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思想教育。妈妈甚至还威胁她说如果她再乱说就会被别人当做算命的仙娘婆。她想了想那些仙娘婆给她推算命数时的形象，气得摔门把自己关在房间半天。可是她真的在梦里面看到了凶手穿着带黑色拉链的红色夹克，梦里只出现了晃动的衣服的画面，没有出现人的面孔。

说出真相不被理解，反而被当成嫌疑人被调查，最后把真相当瞎说糊弄，让它变成一个闹剧，他们却都相信这个闹剧是真的了，只因为这个闹剧更加符合常理。从那以后她不愿意再随便说她看到的东西。年龄越大越担心不被大众理解，越想掩饰掉这个能力，也就更不愿意说了。她想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可是它们总是不期而来，毫无征兆。只能说跟地方有关吧，如果那个地方近期发生过什么恐怖激烈的事，她总是能感应到。那些能看到恐怖画面的地方她称之为脏地方，能安心睡觉的地方称为干净的地方。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就是个特别干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