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4)

银湖散发出来的光照亮了四周的树木，光线强但不刺眼。

在湖的周围，荧虫比别的地方多了三倍，浮在半空，悠悠然地飘动，发出微弱光亮，仿佛时空凝结，一切都缓慢起来，使银湖的气氛都显得倦懒起来。

湖水的异样令阿非洛不敢轻举妄动，他从地上随意找了片宽大叶子，转动手腕，让叶子轻轻落在湖面上。

看见叶子碰到湖水的那一瞬，湖面涟漪微动，阿非洛整颗心脏都揪起来，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叶子还好端端地飘在水面上，湖面平静，阿非洛才彻底地放松下来。

他几乎是脱力地瘫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湖水挪去。在指尖碰到水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阿非洛感到一丝久违。

一捧水在双手里，阿非洛低下头去轻轻地啄着，倒也不敢喝太急。

几滴水从嘴角滑落，阿非洛抬手擦，紧紧裹着皮肤的隔离服也不吸水，水珠在隔离服上滑动。阿非洛甩甩手，将水珠甩了出去。

右膝上的伤口和隔离服的碎布粘在一起，隔离服很厚，弹性不大，只能将隔离服脱下来再清理伤口。

隔离服的拉链在背后，阿非洛抬手向颈后拉下拉链。拉链比较细密，缓缓拉下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草叶的沙沙声。

阿非洛突然停住手上的动作，迟疑一会儿后，抓起六股藤往身后的林木跃去。

以为是兽化的人，也确实是看到了，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脖颈间的皮肤被硬生生拉开，细碎的皮肤组织散落在地上。再抬头平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阿非洛再一次见到男人，浑身是血，粘稠的血液顺着男人指尖滑落，一滴一滴接连染红男人脚下的绿草，就连男人眼眸底下也泛着血红。

猛地攥紧手中的六股藤，阿非洛就像只猫儿般浑身炸毛，出于本能反应地握着六股辫向男人奔去。

管他清醒不清醒，再不杀他，阿非洛觉得男人下一秒就将手伸向自己。

阿非洛转身将六股藤套在男人脖子上，在阿非洛跃上男人背部的同时，很明显地看见男人眼中的迟疑和……说不上来的神情，熟悉又很怀念。

阿非洛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他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一下。

却没想到男人很快调整过来，点了阿非洛手上的的麻筋。

“操！”阿非洛吃痛骂道。

酸麻的感觉从手部一直传达给大脑，阿非洛手上卸了力气。他的身体没有着力点，只能向地上倒去。

慌乱的同时，阿非洛将另一只手向前伸，企图勾住男人的衣领。没料到指尖只碰到衣领后一触即离，阿非洛看见男人衣领扯松后露出的皮肤，暗青色的染料勾勒出字迹。

待阿非洛看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之前无意识喊出的名字。

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阿非洛，然后转身想逃离。

阿非洛看着男人逃离的身影，刚才看到的字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禁喊道：“赫尤沙！”他很明显地看见男人动作一顿，却没有因此停下来。男人掠过阿非洛视线尽头的树木，不见了踪影，在阿非洛视野范围内，只剩下摇曳的草木和漂浮的荧虫。

若不是地上还有一具男人留下的血迹和尸体，阿非洛真的会以为男人从没有到来过。

赫尤沙……

将名字在自己肚子里反复吞吐几遍后，阿非洛不敢确定这是否是男人的名字，阿非洛就决定暂时这样称呼他。

赫尤沙。

阿非洛回到银湖边，将刚才没拉下的拉链全部拉开。隔离服卡在阿非洛的胯骨处，阿非洛先将左腿从隔离服里剥出，再小心翼翼地脱下右腿上套着的隔离服。

尽管动作再轻柔，当衣料摩擦过伤口时，阿非洛还是忍不住抿唇，把冲到嘴边的痛呼咽回肚子里。

把隔离服脱下来的时候，阿非洛早已大汗淋漓。

他坐在地上屈着膝，将伤口处夹杂的石子碎步捡出来，用一片干净的宽大叶子盛着湖水，一点点地冲洗着伤口。

伤口处血肉模糊，内里的皮肉也微微翻卷出来，冰凉的湖水流过伤口表面，带来轻微刺痛感，阿非洛皱了眉。

将伤口清洗干净已经用了不少时间。阿非洛盯着清洗干净的伤口，又看了看手中的叶子。

叶子脏，不吸水也没有止血效果。

阿非洛抬手就把叶子扔在一边，任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重新穿上隔离服，没有拉链，瘫坐在地上，看着荧虫缓慢地漂浮，疲惫感席卷阿非洛全身，他感觉到眼皮沉重，但也不敢放松片刻，硬撑着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手腕上陡然出现红光，吸引了阿非洛的注意。

他抬手一看，腕上的皮肤透出红光，赫然地显示出数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