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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20)+番外

何容锦将汗巾丢入盆中,“闵敏王真的没死?”

阙舒站起来,背对着他,半晌才道:“我不想他死得这么容易。”

这句话其实是相当有歧义的。

如果闵敏王没死,这句话就是解释闵敏王没死的原因。

如果闵敏王死了,这句话就只是感慨。

但人有先入为主的思维。就如何容锦之前看过那封斥责察隆的书信后,便以为闵敏王果然通过一劫,被阙舒软禁了起来,这句话自然而然地理解成了第一种解释。

他道:“你说话算数?”

阙舒转身,谨慎地问道:“你指哪一句?”

何容锦道:“我若跟你走,你便离开?”

阙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欣喜若狂道:“你答应了?”

何容锦点头道:“答应了。”

阙舒觉得胸腔有一股热流涌动,几乎要将他的心撑裂开来。他连道了三声好,兴冲冲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解释道:“我让祁翟即刻进攻面见可汗,我们明日就启程。”

何容锦道:“我如今还是小可汗府的总管。”

阙舒的笑容顿时一僵,“你答应的。”

何容锦道:“取笔墨来,我修书与他,辞去总管之位。”

在小可汗府见过确珠和何容锦若有似无的暧昧后,阙舒早视确珠为眼中钉,闻言二话不说地冲出房间去,不一会儿就拿回来了笔墨。

何容锦提笔书写。

他写的是突厥文,阙舒一字不识,即使如此,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何容锦写完之后,将信收在信封中,推着轮椅往外走。

阙舒一怔道:“你要去哪里?”

何容锦道:“请人送信。”

阙舒道:“交给我便可,我派人去送。”

“你想让我背上叛国之名不成?”

阙舒不悦道:“你本就是我西羌大将!除本王之外,谁能说你叛国。”

何容锦不理他,淡淡道:“我今夜先离开迎宾馆,去城中客栈暂住,明日出城,与你们在其他城镇会合。”

阙舒眯起眼睛道:“你当真会来会合?”

何容锦道:“你若不信,派人跟着我便是。”

阙舒半蹲下身,手抓着扶手,侧头看他,柔声道:“我自然信你,但你行动不便,有个人在你身旁照顾,我才安心。”

何容锦讥嘲地看着他,用力推动轮椅,将他抛在身后。

信交托给馆中守卫,守卫向上官知会之后,便匆匆跑去送信。

何容锦看着信随着人离开视线,不禁暗暗揣测确珠见信之后的反应。

晚膳送入房中,何容锦随意吃了两口,趁阙舒还未从祁翟处回来,匆匆收拾行李去了城中客栈。

城中客栈在他找托赤的时候来过一次,不是什么豪华奢侈的去处,却胜在幽静。

何容锦用汗巾擦了擦身,便和衣躺在床上。

未几,他便听到敲门声传来。额图鲁粗声粗气道:“开门,是我。”

何容锦慢吞吞地坐到轮椅上,等额图鲁将整扇门敲下来之前,悠悠然地开了门。

“怎得这么久?”额图鲁一进门,就下意识地打量四周。

何容锦道:“瘸腿之人,行动不便,还请总管多多包涵。”

额图鲁见没有其他人,才收回目光,一屁股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水道:“是小可汗命我前来的。”

何容锦道:“哦。”

额图鲁道:“小可汗说,你若想如此,便如此吧。”

何容锦道:“替我多谢小可汗。”

额图鲁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道:“小可汗是否交托了你什么秘密任务?”这才是他最介怀之事。短短的一句话,仿佛暗语一般,只有小可汗和何容锦才听得懂,这让他感到被排斥的危机。

何容锦道:“既然是秘密任务,又怎能宣于第三人之耳呢?”

额图鲁脸色青白交加,愤愤地拍桌而起道:“何容锦,你莫要仗着小可汗的宠信,便……便目中无人!”

何容锦道:“您多虑了。”

额图鲁看着他泰然的神情,顿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一掌拍裂桌子,冷然道:“哼,总有一日你会知晓,谁才是小可汗最最信任之人。”

何容锦沉默不语,由着他拂袖而去,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后,才盯着桌子自言自语道:“他最信任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门被大咧咧地敞开着,店伙计听到动静跑上来,看到裂成两半的桌子,吓了一跳,颤声道:“客官,这,这可如何是好?”

何容锦从怀中掏出银子丢给他。

店伙计这才缓了脸色道:“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换一张。”

何容锦见走廊人来人往,人人都要往屋里张望,便推着轮椅到门边上打算关门,但门还未完全闭合就被一只从外面推进来的手挡住了。

阙舒缓缓推开门,看到屋内情景,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何容锦脸色与他一般阴沉,“你怎么来了?”

阙舒见他不愿意提,也不再追问,温声道:“你不是说,让我派一个人陪着你吗?”

何容锦怔住。

阙舒按着轮椅的扶手,将他倒推入房内,反手关上门,接下去道:“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适合。”

何容锦皱眉道:“行刺的刺客尚未落网,你一个人跑出使团的护卫,不怕遭遇不测?”

阙舒道:“不是有你吗?”

何容锦道:“我行动不便,关键时刻帮不了你。”

阙舒道:“那便让我来保护你。”

何容锦想到他的功夫,再可看看他泰然自若毫无羞涩的表情,一时无语。

24、惊心动魄(五)

夜渐深。

阙舒坐在新搬来的桌子边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用汗巾擦拭双手的何容锦。

何容锦将汗巾放回盆中,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才丢给阙舒,“你再要一间房吧。”

阙舒随手将银子放入怀中,“不必,我在这里打地铺便好。”

何容锦转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显是有所不满。

阙舒起身道:“我再去要一张席子和两条被子。”

“等等。”何容锦道,“要席子和被子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阙舒失笑道:“区区一两银子,也值得计较?”

何容锦摊开手。

阙舒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丢给他。

何容锦挑眉。

阙舒道:“权当这一路你收留我的劳资。”说罢,也不给何容锦反对的机会,开门而出。过了会儿,他回来了,两手空空。

何容锦疑惑地看着他。

阙舒尴尬道:“我说的,他不懂。他说的,我不懂。”

何容锦便教了他席子和被褥如何说。

等阙舒千辛万苦地向店伙计要了席子和被褥回来,何容锦已经上床歇息了。

烛火燃得只剩下末尾的小半截。

店伙计帮他将席子铺好,蹑手蹑脚地从外面关上门。

阙舒走到床边,正要伸手,就听何容锦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阙舒确认他的被子盖得很严实之后,才钻入自己的被窝躺下。

烛火一跳一跳,喘息着最后一口气。

阙舒道:“趁屋内还有些光亮,我们不如……”

噗。

烛火被一道劲风射灭,室内顿时暗下来,只有窗纸隐隐透着月光。

阙舒不以为意地继续道:“聊聊圣月教吧?记得父王当年曾带着闵敏王去过,听说圣月教藏于群峦之内,风景十分迷人,不知道是否如此?”

床上毫无动静,连呼吸声都不疾不徐,分毫未变。

阙舒接下去道:“他便是在那里认识你的吧?”

“那次他回来,足足在我面前提了一个月关于你的事。”

“还说你教了他几招功夫。”

“不知你何时有空,也教教本王?”

何容锦终于开口了,“你喜欢从窗户掉下去还是从门里滚出去?”尽管面朝里,背朝外,他依旧能够清晰地分辨阙舒坐起来的声音。

原以为他坐起来之后必然有所动作,或者走过来与自己理论,或者发怒离去,但何容锦等了许久,却听到他重新躺下的声音。

许久。

“夜深了。”阙舒似乎知道他还未睡着,轻声道,“睡吧。”

翌日阙舒起了个大早。

纵然小时候受到闵敏王与银铃公主的排挤,但阙舒毕竟是西羌王的亲生儿子,从来都睡软枕锦被,连出征也不例外,何曾打过地铺?几乎是一夜未合眼。

他走到院落里,自己练了会儿功,琢磨着何容锦差不多该起了,才打了盆热水进屋。

何容锦果然已经起来。

阙舒将盆捧在他面前。

何容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阙舒道:“洗。”

何容锦道:“我已经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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