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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27)+番外

何容锦仰起头,脑仁因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而隐隐作痛。

休整一日,何容锦却哪里都不想去,只是躲在营帐里等。尽管亲手将纸条塞入布库的腰带里,但他心里并无十全把握。一来他与布库的交情算不上深厚,二来依照昨日的情景,那张纸条能够送到布库眼前也未可知。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就听外头护卫道:“先生,有酒送至。”

何容锦恍恍惚惚地没听明白,“什么?”

“酒。”

护卫刚说完,就看到何容锦掀起门帘,推着轮椅出来了。

三辆装着十几坛酒的推车正放在他身后,在肃寂的营地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谁送来的?”何容锦嘴上问,心中却隐约有了答案。

果然,护卫道:“是锲宿将军。”

何容锦想了想,才记起这个名字是他在阙舒自报家门时含糊着取的,没想到他竟然推行到军中。“放下吧。”到底没抵过酒虫的诱惑,他推着轮椅到推车边上,随手拿下一坛酒,拍开泥封,用鼻子嗅了嗅。虽然不是女儿红,却也是上好的黄酒。

“帮我将酒坛搬到营帐里面。”他想了想,觉得这些酒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

护卫二话不说一坛坛地往里搬。

但营帐大小有限,中间堆满酒坛之后,就成了一堵高墙,将营帐分隔成了两半。

阙舒一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床已经被遗弃到了另一边。

“为何放在里面?”他觉得自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何容锦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对着葫芦啜酒。

阙舒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坐下,手试探般地搭在他的小腿上。

何容锦顿时睁开眼睛盯着他。

即便隔着衣料,阙舒也能感觉到他的小腿有多么僵硬,“为何把酒坛子放在里面?”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何容锦强忍着心底涌出的强烈不适,默默地吐纳了一会儿才道:“好看。”

阙舒道:“可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好看。”

何容锦道:“你想收回去?”

“如果可以,我更想将你的人收回来。”

“我从来不是你的。”每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

“会有那么一天的。”

“绝不。”何容锦甚至想发个毒誓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只是阙舒那双眼睛看过来,他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就如当初他发狂的前兆。

前车之鉴犹刻在记忆中,他到底还是将冲动忍了回去。

这么多年,其实变得并不只是阙舒,还有他。

阙舒收敛了当年的狂躁,他失去了当年的勇气。

“赫骨。”阙舒柔声道,“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何容锦翻身道:“我累了。”

阙舒道:“我帮你松松筋骨?”他说着,一双手伸了过来。

何容锦想也不想地挥手将打开。

阙舒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挥得往旁边撞去,只听一声巨响,堆起来的酒坛子被他一下子撞翻在地,酒像瀑布冲落的水花,与酒坛子的碎片一道飞溅开来。

何容锦愣愣地坐起来。

阙舒沉默地看着洒了满地的酒。

护卫在外头疾呼道:“大人?”

阙舒回神,淡然道:“没事。”

何容锦心痛地看着流淌一地的酒,恨不得用手掬起来喝。

阙舒却心痛地看着他,“你竟这样防备我。”

何容锦很快收敛表情,木然道:“你可以再封一次我的武功,如果不够,你可以直接废掉我的武功。”

阙舒拳头一紧。

“反正,”何容锦抬起头,嘲弄地看着他道,“那一次,你不是差点就成功了吗?”若不是最后关头尼克斯力赶到,也许他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禁脔!

阙舒咬着牙道:“是你逼我的,是你要杀我!”

何容锦森然地盯着他,嘴角慢慢地浮起一丝冷笑,“一个把我变成男宠的人,不该杀吗?”

32、别有用心(四)...

“你果然恨我。”五个字抽离了阙舒眼底所有的光彩和自信。他颓然地掀帘而出。

恨?

何容锦茫然地望着晃动的帘布。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遭遇这样的事要不就痛痛快快地放下,要不就痛痛快快地恨。可是,若说他选择的是放下,这么多年来,这些遭遇却时不时地反复在心头想起。但说是恨,依着他的脾气,在武功恢复之后便该拼死杀进王宫将那个罪魁祸首斩于刀下。

所以,他明明选择的是与他性格迥异的第三种。

恨不得,放不下……

纠结的背后是他不愿触及的真相。

人有时候并不是一定要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会快活,有时候糊里糊涂模模糊糊更让人安心。

他从床上下来,坐在轮椅上,弯腰捡起一块酒坛子的碎片,用舌头舔了舔里面一小口黄酒,然后仰头将酒倒入口中。

等塔布进帐来叫何容锦时,他已经喝了将近半个时辰。

塔布光闻着酒气就觉得自己要醉了过去,“将军,布库带了很多美食美酒和美女来帐中,你要不要去看看?”

何容锦支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好啊。”

塔布见他神情不似往常那般冰冷,欢喜地推着轮椅去祁翟所在的主帐外。

此时天色未暗,虽有风,却不冷。

布库的美酒美食被摆了满满几桌。

祁翟与布库一左一右对坐。

阙舒坐在祁翟下首。

塔布推着何容锦到阙舒身边,却听布库道:“何总管是我的旧识,还请让他坐在我的身边多亲近亲近。”

祁翟身后坐着译官,自然不能置若罔闻。他看了看阙舒,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悦,便笑道:“应该、应该。”

塔布不甘不愿地推着何容锦到布库下首。

布库举杯敬何容锦道:“昨日相见匆匆,还不曾好好与何总管敬上一杯。今日布库先干为敬。”

何容锦的思绪已经从一团混沌中苏醒,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将军客气。”

布库敬完酒,拍了拍手,立刻有突厥美女载歌载舞。

何容锦旁若无人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

阙舒从突厥美女舞动的间隙中寻找着何容锦的身影,见他不断灌酒心中又气又急,手中的酒杯不由也跟得急了些。

祁翟看着他连喝三杯,忙轻声劝慰道:“王,身体保重。”

阙舒道:“祁翟,你可想念你的亡妻?”

祁翟举杯的手微微一顿,黯然道:“自然想。可惜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不曾入梦。”说着,他也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

阙舒道:“她是我母亲最信任的人。”

祁翟道:“她也是我最喜欢的人。可惜,她不能陪我白头到老。”

阙舒侧头看了他一眼,举起酒杯,苦涩地笑道:“来,敬不能白头到老!”

他的声音略大,何容锦不由抬头,可惜阙舒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并未发现。

天色渐晚,祁翟命人点起篝火。

何容锦喝到最后,干脆伏在案上呼呼大睡。

布库叫了几声没获得回答,尴尬地朝祁翟看去。

祁翟早已注意他们那里的动静,立刻叫人送何容锦回营帐。

阙舒原本也想离席,但布库走了过来,看着祁翟压低声音道:“有人想同祁翟大人谈一桩买卖。”他心中一动,何容锦说过布库身后是确珠,这是否意味着要谈买卖的人是确珠?

他们走的并不是回营帐的路。

何容锦看着渐渐偏离的路径,拳头悄然捏紧。从布库给他倒的酒中掺了水开始,他已经明白布库看到自己给他的纸条,并为自己想出了这样一条金蝉脱壳的之计。

只是,阙舒会追来吗?

布库是否考虑到了这一节?

眼见离营地的中心越来越远,何容锦的心渐渐放下来。

又要……离开了。

但事情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当他们走到营帐边缘时,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人要出营?”一声咆哮让轮椅的轮子骤停。

何容锦的背脊撞了下椅背,放在大腿上的手慢慢地移到扶手上。

人已经走到近前,是祁翟贴身护卫。“原来是何先生,不知道您要去哪里?”

何容锦淡然道:“我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报备吗?”

护卫道:“祁翟大人严令,何总管无论去哪里都需十人陪同。”

何容锦不怒反笑道:“突厥可汗视祁翟大人为座上宾,处处礼让,何以祁翟大人视我这个小可汗府的总管为阶下囚,竟找了十个人来监视于我?”

护卫忙道:“何先生喜怒,大人并非此意。只是怕总管孤身在外,有所闪失。”

布库派来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他们说了半天还不走,知道定然是枝节横生,粗声粗气道:“总管,莫管他们说什么,我们只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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