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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32)+番外

塔布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冷峻,越发不敢开口。

塔布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下脚步。

何容锦皱眉道:“你们就藏身在这里?”这样大的山洞,确珠的手下要多瞎才会看不到。

塔布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尴尬道:“我们来的时候,突厥士兵还没有进山。”

何容锦见离此不远的火光熄灭,猜测可能是刚才下山的几拨人生的火他,轻声道:“你去洞里看看阙舒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我去前面看看。”

“好。”

何容锦等他身影完全钻入洞里,才小心翼翼地朝前方走去。

树与山壁之间有一小片空地,上面放着被烧过的木柴。他走到木柴前,蹲下摸了摸,还有余温却不烫手,应当是最后那拨人熄灭的。

回想起来,最后遇到的那拨人中有一个武功略高于其他人,差点发现塔布的行藏,若不是他及时用掌风制造出树叶摇晃声分散他的注意力,也许他和塔布此时已经暴露了。

“没有。”塔布从洞里出来。

何容锦道:“我们分头找找吧。”

“王……”塔布欲言又止,须臾道:“好。”

其实他想说什么,何容锦一清二楚,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更需要希望。

顺着山道往上走,他不断扫视着两旁,揣测着可能藏身的位置。山里树木众多,想要藏一个人并不难,比如他们之前就藏在树上未曾被发觉。倒不是突厥士兵偷懒不想搜,而是成千上万棵树,若是一一搜查,只怕还没到三分之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受伤的脚踩在一块碎石上,痛楚从腿骨蔓延而上,让他顿时收住脚步。停住的刹那,仿佛有一个细微的呼吸声短促地响起又消失。

何容锦心中一动,朝左边挪了几步。

山道狭窄,下面峭壁,却有树木斜生,若说藏身,这里是绝佳之地。

他想了想,用西羌语道:“战败的是勇士,故意战败的是懦夫。”这句话是当年阙舒与闵敏王比武,故意在齐契王和银铃公主面前输给闵敏王之后,他对他说的。

有风从斜旁吹来,树叶轻轻作响。

何容锦听了半天不见动静,正以为自己听错之际,一个人影突然跃了上来。纵然四周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地方轮廓,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阙舒。”他终于放下心。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到不能再冷的语气。

何容锦身体一僵,竟不知怎么回答。

是啊,他在这里做什么?阙舒自顾不暇,确珠放他一马,正是他离开的大好时机。为何还将自己搅进浑水里来?但是心底很快有个声音用微弱地声音回答道:他到底是西羌子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突厥谋害西羌王而坐视不理?

阙舒没等到他的回答,身上的气息越发阴郁,冷冷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何容锦叹了口气。心底的回答微弱得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可是那又如何?即便想不出理由,他也已经站在这里,又为何一定要寻个缘由?

他默默跟在阙舒身后,塔布在往下找了一段没有结果之后又返了回来,听到脚步声先是一惊,随后认出阙舒,激动道:“王!我刚刚在山下看到火光,还以为你……”

阙舒道:“火是我点的。”

塔布道:“啊?”

不止塔布吃惊,连何容锦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在这种时刻点火,无异于告诉突厥人他正藏身在此,何等的不明智!

阙舒道:“他们一共有四拨人,我们趁两拨人上去之后才点的火,之后又故意在旁边放了些吃过的鸟骨头,他们以为有人偷吃,互相推诿,自然不了了之。”

何容锦又反过来站在突厥士兵的立场想这个问题,也觉得被搜查的人跑出来点火烤鸟吃十分不可思议,想来想去,倒的确是其他人偷懒的可能更大些。

塔布道:“王何必冒险?”

何容锦解释道:“他是在提醒我们。”想来阙舒那时也是逼不得已,塔布为人虽然忠诚可靠,做事却粗枝大叶,若他一个人回来,倒是极可能被发现的。

塔布道:“将军带了伤药回来,我们还是先回洞里再说吧。”

阙舒一言不发地转身进洞。

何容锦跟他们身后,随即知道为何他们会选择这个山洞落脚。一来这个山洞极深,竟然贯穿南北,若是一头被堵住还能从另一头出去,二来此洞十分曲折,一共拐了五个弯,如此一来,只要在洞中央点火,火光便不会传到外头,实在是得天独厚的掩蔽之所。

塔布点了火,阙舒漫不经心地看了何容锦一眼,随即愣住。

出镇匆忙,何容锦还不及换下身上的这身老妇装,虽说突厥女子衣服也带着几分英气,但再英气的裙子也是裙子。

塔布见阙舒盯着何容锦,而何容锦尴尬地盯着火光,忙为他解围道:“将军是非常时期不得已而为之。”

何容锦觉得被火光照到的脸更加热了。

阙舒慢慢地收回目光,似嘲非嘲道:“确珠对你不好?”

何容锦一怔,一股怒意很快从丹田处升起,直抵着咽喉,一阵阵地撬着牙关。他咬了咬牙,最终忍住了。阙舒似乎总是能轻易拨动他的情绪,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愤怒。

38、高下在心(一)

“里面有伤药。”他将包袱丢给塔布,也不管阙舒的脸色,径自走到山洞的角落里盘膝坐下。

塔布忙从包袱里拿出伤药来。

阙舒看着里面瓶瓶罐罐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疑惑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不同的药?”

塔布道:“是将军从猎户家里要来的。”

阙舒解开衣服。

何容锦的目光忍不住扫过去,随即吃了一惊,他看他能说能走还以为伤得不重,见到伤口才吓了一跳。阙舒伤在后背,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巴扎过,但布已被血水浸透。

塔布将布取下时,他听到阙舒明显地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要先清理一下。”何容锦站起来,“我去取水。”

阙舒忍着痛道:“你知道哪里有水源?”

何容锦脚步一顿。

塔布走到山壁旁,突然跃起,向壁虎一样顺着山壁往上攀岩两三丈高,从一块凹进去的洞里摸索着拿出两个水囊来。

何容锦的鼻子何等灵敏,等他打开水囊,就闻到酒香四溢,展颜道:“酒!”

塔布笑着将酒递给他。

何容锦仰头喝了一口解馋。

塔布打开另一个水囊,帮阙舒清洗伤口和血渍,然后顺手抢过何容锦手里的酒囊给阙舒。阙舒头也不回地拿过来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塔布见何容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阙舒,便把手中的伤药和布条塞进他怀里,扭头去烤烙饼了。

何容锦愕然地看着怀里的伤药和布条,半天没动静。

阙舒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抓过衣服要穿,却被何容锦一把抢下丢在地上,然后拔掉瓶塞撒药。他的动作不轻不重却让阙舒痛得身体抽紧,又喝了好几口酒。

等何容锦包扎完,就看到阙舒将干瘪的酒囊丢在地上,然后穿衣服。

……

何必执着于葫芦呢?带酒囊多方便。

何容锦盯着完成使命的酒囊懊恼不已。

塔布烤好烙饼递给阙舒。

阙舒咬了两口,问道:“外面情形如何?”

塔布道:“突厥人画了画像通缉王,镇上都是护卫队和士兵。还没有祁翟大人的消息。”

阙舒垂头吃着烙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容锦道:“祁翟是老狐狸,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阙舒置若罔闻。

倒是塔布接口道:“可是这里毕竟是突厥的地盘,祁翟大人又不会武功,我怕……”

何容锦道:“我觉得这次确珠似乎是有备而来。”他说的还是含蓄了,何止是有备而来,根本像是精心策划。

阙舒将最后一块烙饼塞进嘴巴,然后在火堆边趴下就睡。

塔布从之前放酒囊的小洞里拿出两条毯子,一条轻轻地盖在阙舒身上,一条递给何容锦。

何容锦道:“我不困,你先睡吧。”

塔布也不推拒,抓过毯子就躺下,“到子时叫我,我来守下半夜。”

“好。”何容锦找了个靠近洞口的山壁坐下,静静地看着洞口的方向。

长夜漫漫。

一人枯坐十分煎熬。

何容锦起先还能干坐着,后来实在无聊,就拿了水囊当酒啜。水喝多了不免要小解。他起身去洞外解决了一下,回来却发现火堆的火还在燃烧,阙舒和塔布却不见了。

若是外人入侵,绝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刚才走得并不远。唯一的解释便是原本躺在这里的两个人自己离开的。

何容锦拐着脚走到之前塔布放酒囊的地方,单脚跃起,一手扒住洞边,一手朝里摸索,果然拿到三个包袱,一个是阙舒的,一个是他的,还有一个应当是塔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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