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4)

“别开枪！”山本志田厉声制止她的动作，“我答应你。”

明子停下扣扳机的手，道：“给我一张纸，还有笔。”

山本志田点点头，平田给她送了过去。

明子随手递给地上一个人：“把你们的名字都写下来，以后我如果听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在父亲军队的枪下，我立马自杀！”

“这小妞，真有主意啊。”一人道，“子非，现在怎么做？”

孟子非默默一笑，继而严肃道：“先撤，等他们走了，再把这些百姓转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

纸张传完一遍，又回到明子手里，她攥着写满名字的纸，孤身挡在人群前，□□抵着太阳穴，冷声对山本志田道：“撤军！”

平田看向山本志田。

山本志田的牙都快咬碎，他沉默几秒，压着怒气道：“撤军！”

军队井然有序地离开。

第5章 五

所有人瘫倒在地，喘着气。

明子也松了口气，握枪的手垂在身侧，整个人看起来孤单柔弱。

第二天，她又来这个餐馆时，意外地碰见了含笑看着她的孟子非。

“又是你。”明子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她尽量装出没事的样子，“你也来这里吃饭？”

“不是。”孟子非道，“我在等你。”

“等我？”明子有些诧异，“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孟子非拿出一本书推到她面前，“这个，作为谢礼。”

“《中华上下五千年》。”明子翻着看了看，还是日语翻译版的，她惊喜道，“谢谢，我很喜欢。”

孟子非问：“你想学中文吗？”

“当然。”明子答得毫不犹豫，“学会了中文，好多书我就能看了。”

“那只要你有空，你就来这里。”孟子非笑道，“我可以教你中文。”

明子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好啊，谢谢你。”

此后的两个月，孟子非践行他的承诺，一直都会来餐馆等明子，明子也从一开始有些拘谨慢慢活泼起来，中文也进步飞快，她还给自己从百家姓里挑了一个喜欢的姓，叫霍明子。

山本志田从上次那件事后，也没有再为难明子。

这两个月，是明子来中国以后过得最快乐的两个月。

“看这个，子非。”明子指着书本上的两个字，“策反，你是不是现在就在策反我？”

孟子非失笑：“果然不能教你教的太快。”

“被我抓住了吧？”明子指了指他，“心怀鬼胎，你想策反我，然后利用我，对不对？”

孟子非抓住她的手指：“不全对。”

明子慌忙抽出手，脸有些发红。

“霍明子。”孟子非点了点书，“好好学习，别老想有的没的。”

明子白了他一眼，抱着书跑了。

孟子非撑着脑袋笑着看她离开。

明子后来很久没来餐馆，山本志田告诉她有一个任务要带她执行，不允许她随便外出。

他口中的任务就是转移战俘，明子跟着军队，体力不支，逐渐落到队伍后面，平田看了她一眼，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她没吃早饭就被父亲拉来，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眼前逐渐开始模糊，脚步也沉重起来。

眼前有一块石头没看到，明子踩中它，滑了一脚，人也晕了过去，骨碌碌滚下山坡。

她再睁眼时，是一位穿着灰色军装的女人在照顾她。

见她醒了，女人兴奋地喊道：“子非，你带回来的人醒了！”

明子撑着身子坐起来。

孟子非进了门，见她没什么事，呼了口气。

“我先出去了。”女人放下汤碗，离开时还带上了简陋的门。

“我这是在哪儿？”明子拍了拍脑袋。

“在凤凰山。”孟子非道，“这是我们的根据地，很安全，不用担心。”

明子有些抱歉：“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过两天就走。”

“不要紧。”孟子非把粥帮她端过去，“你身上有伤，就住一段时间，等伤好了再走。”

明子一开始不熟悉这里的生活，她从小被娇宠长大，还从来没有穿过补了好几次的粗布衣服，也没有吃过菜根汤，有时候挤不上桌子，还会和孟子非一起蹲在墙角吃。

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伤慢慢好了，但她和孟子非，谁都没有提回去的事。

“今天有烤的土豆，给。”孟子非把棍子插在圆滚滚的土豆上递给她，“小心烫。”

明子接过，看着淡蓝的天空啃土豆，忽然道：“日本的海很漂亮，还有雪山，很圣洁，很美好。”

孟子非看了她一眼：“想家了？”

“我相信每一个来中国的日本人，都想家了。”明子道，“那些拼命的军人，或许都不明白自己在为了什么而献出宝贵的生命，死在异国他乡的那一刻，他脑海里一定闪过了粉色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