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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吻你的声音(101)

作者: 衾久 阅读记录

难得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还能分出心思,往脚边残缺不全的水晶看去。

盛盏清记得很清楚,这是她在全市四科联赛获得第一名的证明。

盛明尧是个极其内敛的人,不爱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那年,她带着奖杯回家,他只是淡淡瞥了眼,然后才是象征性地夸奖几句。

苦心孤诣的讨好在那一刻化为无用功,说不失落是假的,当天晚上她失眠到凌晨三点,口渴起来倒水喝,客厅亮着一盏橙黄色的小壁灯,昏暗的光束扫过博古架上的全家福,柔软地包裹住沙发上脊背略显佝偻的男人。

他的手掌粗糙,指节粗大,隔着一段距离,盛盏清都能看到他手背掌心层层叠叠的纹理。

这双像砂石般粗砺的大掌,一遍又一遍,孤独地抚摸着怀中的水晶,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现如今,他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亲手自己砸碎,不带犹豫的。

盛盏清喉咙像被开水烫过,肿胀的水泡堵住她的嗓子眼,发不出一个音。

苏文秋终于回过神,连忙站到盛盏清跟前。她个子瘦小,挡不住身后叛逆的青松,盛明尧眼底的冷洌,更是放大了她的孱弱。

她的力量,无法和他们中的任何一方正面抗击,妄图息事宁人的心将她的身子强行掰了一百八十度。

“阿盏,听妈的话,你先走。”她推搡着盛盏清的肩膀,后者像木偶般节节败退,出了院门,心口的不适才得到轻微的缓解。

苏文秋胆战心惊地回到屋子,就见盛明尧跌坐在地上,捧着碎片,神色混沌,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走进,听清了那句话。

“都碎成这样了,还怎么拼啊。”

-

盛盏清顿在墙根,沉沉吐出一口气,目光轻飘飘的,对上香樟树下有些单薄的身影。

一袭白色有几分眼熟,来不及细看,那人拐了个弯,消失在光秃不平的下坡路里。

日光照不亮的阴霾或许只能用尼古丁来麻痹。

她往嘴里塞了根烟,掏了半天口袋也没掏出打火机,便折了烟扔进垃圾桶。

这些年铃兰街的布局变化不大,岔口依旧多,盛盏清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年少时常去的便利店,店主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老伯。

他看她一眼,没认出她,报了个价格,一面把打火机递过去。

付完钱,盛盏清在门口安静站了会,烟头微亮的火星将她脑海里的昏蒙烧得一干二净。

她后悔刚才的反应太失妥当。

盛明尧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她却一头撞在枪口上,非要把他刺激得六亲不认。

没准好好说,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掐灭烟,脚下忽然掠过一阵风,垂眼看去,始作俑者留给她一个花白屁股。

还没离家出走前,铃兰街就有不少的流浪猫狗,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未变。

只不过眼前这猫看上去有些可怜,后腿被人为地掰折,在半空跟着尾巴一起晃,剩下三条腿并行,一蹦一跳地拐进深巷。

它在湿热的巷子里回过头,附赠一声喵呜。

盛盏清莫名笑了笑,烟头远远一抛,天色慢慢暗下来,她原路返回。

隔着透明玻璃,盛盏清毫无征兆地看到了穿着白T的江开。

江开的出现,向她传递出几个信号:香樟树下的人是他,不久前的争执他全都听到了,他现在是为了她而来。

要他多管什么闲事。

盛盏清右脚刚抬起,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

——盛怒之下的盛明尧的声音。

刻在骨子里的涵养,使得盛明尧说不出那些带祖宗又带生殖器的脏话,他这辈子说过最重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滚”字。

拖她的福,他今天还说了好几遍。

盛盏清自嘲般地牵起一笑。

小院种着几株玉兰,白色簇拥着垂在枝头,像被雪浸过一样,清冽的花香随微风荡漾开来,在鼻间缭绕不绝。

她一脚踩上圣洁的白色,转瞬听见江开的声音,和她一样固执,却比她来得沉稳有力。

“在您看来,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荒唐没有意义的,可我看到的是她手指被琴弦磨出的厚茧,没日没夜工作后白到不成样子的脸色,经常沙哑到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叔叔,她远比你想象的努力,也远比你想象的热爱音乐。”

她脚步倏地顿住。

里面的人还在说,“为什么她离开这么久了,还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地等着她,等她带着全新的作品归来,等她再唱一遍《Bloom》。”

“仅仅只是因为,她值得。”

他的嗓音不再是沁入心脾的清酒,而是喷涌的岩浆,将那些支离破碎的无情烧灼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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