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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珠何须椟(74)

端木回春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淡然道:“你不妨试着克制一下。”

姬妙花叹息道:“克制一下尚可,久了才是真正伤身。”

端木回春终于忍不住道:“我几时允诺要与你……成亲?”

姬妙花疑惑道:“不是刚刚?”

端木回春气得笑了。“我怎么不记得?”

“亲亲还记得刚刚我说今晚成亲好不好时,你如何回答的?”姬妙花道。

端木回春想了想,道:“今晚?”

姬妙花笑眯眯地点头道:“可见亲亲介意的并非是成亲之事,而是几时成亲。”

端木回春被堵得说不出来,许久才道:“荒谬。”

“亲亲啊,虽然我很想等到你自己想通,但是,我的年华有限,经不起蹉跎。”姬妙花眨巴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所以你不要让人家等太久哦。我不想等到洞房花烛夜那一晚,我已年老体迈得连床都爬不上去。”

“……闭嘴!”

81

81、绝不放手(八) ...

好不容易才将一顿饭熬完,端木回春立刻将姬妙花送入客房。

姬妙花趴着门框不肯进去,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亲亲是准备住左边的右边这间?还是右边的左边这间?”

端木回春道:“我住在左边的前面的左边的前面的右边的前面。”

姬妙花掰着手指数。

端木回春趁他不注意,告辞转身。

姬妙花不甘心地在后面嚷道:“亲亲,离别之吻……”

端木回春脚下一滑,一下子钻出院子没影了。

从客房出来,端木回春缓缓地舒了口从见面就一直积郁到如今的气。他的住处并不远,左拐一路向前便是。若是眼力好些,还能看到挂在那座小院子门上的匾额。

端木回春低头往前走,冷不防莫琚从旁边窜出来,伸手去搭他的肩膀。

端木回春下意识地侧身反抓。莫琚愣了下,那只伸在半空的手就这么被他抓住一扭。

“端木长老?”莫琚默默地调整了个被抓得比较舒服的姿势。

端木回春回神,慌忙松手道:“莫长老?我一时失手,失礼了。”

莫琚动了动肩膀道:“我听贾长老说,姬妙花来了?”

端木回春眼神闪烁了下,道:“是。”

莫琚原本是来问姬妙花此行究竟是何目的,是想对魔教不利还是想与魔教和解,但看着端木回春欲语还休的样子,不知怎的,出口的话就变了,“你没事吧?”

端木回春的心急跳了两下,干笑道:“这里是睥睨山,怎容他放肆?”说完,他莫名心虚。

莫琚头突然向前凑了凑,眼睛似乎在他脸上搜寻着什么。

端木回春下意识往后让了让。

莫琚缓缓道:“绝影峰与圣月教关系匪浅,姬清澜与辛哈关系匪浅,他们之间千丝万缕,忽好忽坏,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愿姬妙花此行并无其他目的。”

端木回春道:“这是自然。我定不会让他在睥睨山撒野。”

莫琚犹豫地看着他。

端木回春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却强耐着性子问道:“莫长老还有何事?”

莫琚干咳道:“这,若是姬峰主不方便,那只能请端木长老多多清洗了。”

清洗?

端木回春茫然地看着莫琚离开时故作镇定的背影。

直到他回到房间照了镜子,才蓦然注意到自己双颊不同的颜色。左边显然是沾了姬妙花脸上的胭脂!他无声地瞪着镜子,瞪得镜中人两边脸都红成一团,才叹了口气,扶着台子坐下来。

姬妙花嬉笑依旧,仿佛平安客栈前的种种都是黄粱一梦,不曾发生。但他越是这般满不在乎,端木回春的心里头就越不踏实。莫琚虽未明言,但他字里行间都在暗暗提醒他小心姬妙花。

若是旁人,人心隔肚皮,他想什么就由他去想。他袖手旁观以不变应万变便是。但是姬妙花……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在旁人之列。

纵然他可以以谎言拒姬妙花于门外,却不能自欺欺人地将他拒于心门之外。姬妙花或许有千般不是,但除父亲之外,他是唯一一个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他分毫之人。

平安客栈那一剑,他本可以躲开。

人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明明知道对方是在用苦肉计,却偏偏动容。

冯古道亭中之谈言犹在耳——

“当年有负灵璧,常悔恨于心,纵然换得今朝团圆,但刮在他心头之伤,我抱憾终身。”

姬妙花受的那一剑虽不致让他抱憾终身,却纠缠数夜不能成寐。数度午夜梦回,他一惊而起,回味梦境,却是姬妙花决然而去的背影。他不知道心头涌起的那抹伤感是愧是悔,却止不住难过。

饶是如此,他本打定主意要遗忘这一切。就如父亲之死,就如栖霞山庄的败落。人生之中总有憾事,有些憾事并非不为而憾,而是事情的本身就是一桩左右为难不可兼得的缺憾。无论他对姬妙花抱着何种感情,都不可能为他而留下西羌。无家可归的滋味他不想一尝再尝。他好不容易才能在魔教寻得一席立足之地,怎会、又怎能轻言放弃?

因此,若他回中原,姬妙花留在西羌,那么他内心的种种纠结假以时日终将淡去,或成前尘往事中不可触摸的一笔,或在岁月磨砺下烟消云散。

只是姬妙花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来了。

一如既往。若无其事地抹去了最灰色的一笔,张扬地泼了一滩难以收拾的丹砂。

端木回春无力地扶住额头。

心已动,可掩不可收。

纵然窥清自己的心事,端木回春依旧难以入眠。

换做之前自欺欺人之时,他尚可将姬妙花当做敌人这般防范,可如今不免进退维谷。莫琚所言何尝不是他心中所虑。风鹊岭里,他明明还冷冰冰的,十几天的工夫就换了个模样。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窗户啪嗒响了下。

端木回春一惊坐起,就看到屋里多了个长发披散,素面朝天的白衣高个男子。他心别别狂跳了数下,就听那个男子幽怨地喊道:“亲亲。”

端木回春无语地望着床顶。

姬妙花磨磨蹭蹭地蹭过来,在床前停住,然后咬着指甲,轻声道:“人家真的认床。”

端木回春道:“绝影峰的那张床应当没人与你抢的。”

姬妙花道:“我若是想抢亲亲这张呢?”

端木回春看看他,认命地掀被下床,“让与你便是。”

姬妙花不等他站起来,就朝床扑了过去,顺手揽住端木回春的腰肢,将他一并扑倒在床上。

“你究竟想做什么?”端木回春从未如此直白地表现出他心中的无奈。

姬妙花侧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发顶,低声道:“人家想洞房花烛夜。”

端木回春道:“西羌多的是美人。”

姬妙花道:“可是我要的美人只肯呆在睥睨山。”

端木回春觉得自己的脸又热了。

姬妙花突然抬起头,慢慢地移到端木回春上方。

屋里没点灯,因此端木回春只能感觉到脸上时不时拂来的热息。

“你……”才说了一个字,嘴巴又被堵上了。

姬妙花吻得很轻柔,与之前截然相反,就好像采摘花蜜的蝴蝶。

端木回春思绪与身体彻底一分离,一边提醒自己撤离,一边慢慢地沉落。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腰间一痒,竟然是姬妙花的手指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住……”他努力地撇开头,喘了口气才道,“住手。”

姬妙花真的停下了手,却没有从他的腰上移开。“亲亲……你是不是真的忘不了那个明尊。”

明尊?

端木回春一怔。

姬妙花嘴巴轻轻地啃着他的肩膀,像是在磨牙,“可是我打听过了,他已经嫁人了。”

端木回春想起这个谎言,顿时觉得万分棘手,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

“你和他的过去,我也听说了。”姬妙花似乎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一个人自言自语,“看在他往日待你不薄,我决定放他一马。”他抱着端木回春的手突然一紧,“不过,以后他是他,我是我,不许你把心里头本属于我的位置腾出来给他。一点点也不许。”他又开始啃端木回春的肩膀,但这次啃得稍稍用力。

端木回春想,一定有牙印。

“亲亲。”他在喉咙里嘀咕了一句,又动手动脚起来。

端木回春只好按住他的手,“坦白说,你为何而来?”

姬妙花狠狠地啄了他的颈项一口,“小坏蛋,你总是伤我的心。”他顿了顿,叹气道,“难道让你相信我为你而来有这么难么?择偶是人的天性,人家见到你之后,就时时刻刻处在欲求不满之中,难道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看到辛哈失魂落魄的样子,联想到自己的未来,所以才生出破釜沉舟的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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