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正在枯萎(22)

小锦出酒吧后奔跑着过马路，白裙子在黑风里翻飞，小锦心里一直回想着刚刚酒吧里歌手唱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想起自己跟秦生幸福的样子，想起1860。但是一辆被酒后驾驶的汽车冲过来撞断了她所有的幸福回想，白裙子被染成无数的大朵艳红桃花，依旧是朵朵伤情。

没有人知道小锦在最后一刻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在最后一秒小锦有没有微笑。秦生绝望地冲过来时小锦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脸上有淡淡幸福来过的痕迹。

秦生整个世界的希望一瞬间崩裂。他在想是不是把青春透支得太厉害，才会过早地丢失生命。他想起鼓手去新西兰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没有太多青春了。

秦生看见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于是收起棱角，开始在小锦的身后生活，开始喝苦咖啡，开始学德语，开始去郊外看坟墓。

秦生和小锦在一起一年，秦生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忘记小锦。

城市很脏，床单很白。

你去流浪，我站在原地寻找爱情的方向。

秦生觉得花杀身上有小锦曾经的味道。同样宽大蓬松的棉布裙子，缀满了绣花，向往德国，耳朵里塞上音乐会感到快乐，没有出路。所以秦生带她去郊外看坟墓，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带她寻找慕尼黑。

学校北门口朝右一直走，那家卖T恤的小店依旧开在那里，甚至店里的摆设都没有改变，正对过去被粉刷得深红的墙壁上挂着大大的列侬头像。秦生下了班从门口经过，觉得有什么东西刺了眼睛，开始眼眶湿润。

是1860。

秦生觉得自己应该去德国了，最近老是在梦里看见小锦站在昏暗里对他说一句简短的德语，秦生看见她说：Ich liebe dich，镜头一直不停地晃动。

他问小锦，是不是你把花杀带给了我，我想去找你。

花杀是很无辜的，不知道秦生的过去，每天最期待的时刻是凌晨1点，秦生会回来把她搂在怀里。秦生带给她很多，希望和光明。她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去还给秦生，她总是显得无能为力，这让她难过。

用爱吧。花杀想，用一生的力气和时间去爱他。

秦生每天上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公司，面对电脑，那个音乐网站里有许多热爱摇滚的孩子，讨论一些激烈极端的话题。秦生偶尔会参与到其中去，一针见血不留余地。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在上面问他：你会用德语说我爱你是么？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也是这么极端吗？

小锦坐在草坪上，耳朵里是柯本最后一声嘶裂。她扬着美丽的脸说秦生，我教你用德语说我爱你，然后你把这句话说给我听。小锦的手一直被幸福包裹。

秦生右手从键盘架上滑落垂下，想起小锦扬起的脸，轻声说了句Ich liebe dich，然后泫然。

电脑旁边的黑咖啡早已冷却，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秦生把眼睛闭上，看见小锦站在慕尼黑大街上，周围是红色的墙和大把大把气球。

那个早上，秦生在公司里看见了小锦，花杀从学校北门经过，看到了列侬头像。花杀第一感觉就是秦生会喜欢，她微笑着走进店去，要老板在白色T恤上画列侬头像，阳光在她身后映出美丽暗影。

下午基本上秦生会在白色床单上补充睡眠，花杀从外面买了炒饭回来等秦生下班，把蓝色碎花的餐布铺在地板上，上面放两盒鱼香肉丝和三瓶喜力，秦生一个人喝。

秦生回来的时候带进了秋天凉爽的风。他说花杀下午我带你出去，花杀乖巧地答应着好，把盒饭盖掀开，摆好筷子。

花杀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上午买的T恤，想着秦生摊开它后惊喜的样子，唇边绽开微笑。秦生在一旁喝喜力，想着小锦，眼神迷离。CD唱机里花杀放着《黑色的梦》。窦唯说人的一生就是一直在寻梦，活在梦里。

秦生带花杀去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买衣服，在一家门口的广告牌上有甜美微笑的女孩的专卖店里，秦生给花杀买了一件白色的棉质风衣，领口袖口有精致细小的黑色绣花，朵朵伤情。

花杀站在试衣镜前快乐地笑，美好的身体如花绽开。花杀问秦生，好看么好看么？秦生站在一旁微笑。

这家专卖店，每到夏天会卖很多宽大蓬松的棉布裙子，边上缀满绣花。秦生曾经在这里给小锦买过一条纯白色的棉布裙子，边上绣满红艳艳的精致五瓣桃花。小锦站在试衣镜前面快乐地笑，像纯洁的公主。

小锦穿着秦生送的白裙子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