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故灯(2)+番外

作者: 鹤走川 阅读记录

“施主,若要寻灯,请随小僧来。”一个矮个头小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朝顾岸施了个佛礼,说罢也不等他回答,直愣愣地回身走。

顾岸无声地跟上去,步子走得甚稳,握着剑的手骨节却显出几分颤。

小僧推开东厢房门,那一股凛冽风雪瞬时扑入室内,撞得烛光晃了三晃,愈发模糊的微弱亮光柔柔地吻着那人的脸廓,勾勒出几分他尚能依稀辨别的模样。

尤其是左边眉骨的尾处缀一点红痣,美甚。

顾岸摘下兜帽,朝那人露出几分凉凉的笑意:“故灯大师。”

49:27

第二章 故灯

“侯爷,别来无恙。”

故灯眉眼低敛,两掌合十,略微躬背,宽大素白的僧袍更衬得他身形单薄。

顾岸解了佩剑“咣”地扔到一旁的破木桌子上,大爷似的往旧木凳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分明是带着笑的,话音却分外冷:“大师果真是不羁红尘俗欲之人,鹤山随你去,上京随你来,当真洒脱得很呐。”

故灯瞥了眼那小沙弥,轻声道:“慧生,去看看药炉的火候。”

“是,师父。”小沙弥乖顺地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顾岸打量几眼慧生,见他离开又瞥了眼故灯,可故灯却似乎并无张口之意。话头在喉头打了几个转,终于憋不住,平西侯别扭道:“哪儿拐来的小孩儿?还挺听话。”

“途径永嘉恰逢流民之乱,见这孩子蜷在路边可怜得像只雏猫,便救下了。”故灯坐在另一侧,淡淡道,“他既无父母,也无名姓,自称愿随我修行。贫僧心有余力,自无不留之理。”

“大师菩萨心肠。”

“出家人自当慈悲为怀。”

话音方落,顾岸倏地拍案,喝道:“丁点儿的善心净往别人身上乱施舍!你有这副软心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是哪儿?这是上京城——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五年前你低声下气地求我说想走,好啊,我让你走,连你瞒着我把自己剃成了个秃驴我也不曾置声!如今你一声不吭回来又是什么意思?嗯?说话!别装哑巴!”

“我走不了,不曾走,也不想走。”故灯缓缓抬头看他,“是你想我走。顾泊安,你想。”

齐嘉十九年,一旨皇谕出宫门,在上京掀起一场血淋淋的烈火,火舌舐红了半边天。孟家一百一十六口人,除了他,无一从那滚烫的烈焰中爬出来。

故灯百思不得其解,孟家三梅,前两枝哪怕随便活下来一个都好,偏生老天让他一个最没用的养子活了下来。他受着孟家门楣的荣光和父母疼爱、兄长照拂,恣意活了十六年。临了孟家满门死干净了,活下来的却并非孟家人。

平西老侯爷忠勇耿介,拼死搭救照拂,他又借着顾家丹书铁券的势苟活。老侯爷年后病逝,他留在平西侯府只会平白给顾岸惹一身是非——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顾岸恨他走地洒脱利落,却又盼他别再回来得好。

可他夙愿的根结在这里,冤屈当雪,宿仇要杀。走是以退为进,回是蓄势待发。

故灯的眼睛生得好看,含着汪星似的,此刻一眨不眨地注视顾岸,尤为漂亮。

那薄唇吐出的话却令人脊梁发寒:“我带着大夏龙雀回来了。顾泊安,你那湛卢没锈吧?”

顾岸恨恨地剜了眼故灯,抬手捞起旁边的佩剑,剑鞘凶狠地抵上他纤细的脖颈。

故灯偏头乜他一眼,眼尾平白蕴了两分丽色。

顾岸忽而挑眉笑了笑,膏粱子弟的纨绔气息毕现。他低声道,“不敢锈。”

“但愿如侯爷所言。”故灯抬指将横在颈边的鞘拨了下去。

顾岸轻笑两声,收了剑。“知道你心里嘀咕什么,将它打扮成这花哨样子我也嫌糟践。但越是这样花枝招展地佩着,反而越不易惹人疑心,毕竟我一贯是个弓都挽不动的浪荡子么。”

公侯卿相遍地抓的上京城里,一个侯爵衔确是称不上引人侧目。可几十年前,先帝便将四大开国武侯世家一削再削、一抄再抄,唯一剩下的便是平西侯府了。

如今朝中外戚陆家当权,如日中天,连枢密院使都由其门生担任。三衙分权掣肘,统帅连番更戍,顾岸所在的京畿卫早是个不握实权的空壳子,可短短六年却换了四个统领。

武臣行路难,步步如履薄冰。老侯爷在时,侯府犹存余威;而今顾岸只身在京,唯余小心匍匐了。

故灯缄默片刻,“你和宁王走得很近。”

顾岸托腮看他,痞笑两声:“醋了?别啊,人家有家有室的,大师,你不至于吧。”

故灯不理他废话连篇,正色道:“宁王生母乃一宫婢,若无太后护佑,别提封王,轮也轮不到他活那么久。”

上一篇:星曰付泥 下一篇:昏君家的鸽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