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里并不富裕，所以从小到大赵娅没有搬过一次家，对于这附近的建筑，她闭着眼睛便能一清二楚，路上走着的人，也都是熟悉的面孔——虽然也许并没有交谈过，但是视线相触的瞬间，都会对彼此友好地一笑。
拐进熟悉的小巷，激动的心情尚未褪去便听到阴影处的响动。手中的镰刀在脑子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便已经挥起，干脆利落地将从阴影中扑出来的两只丧尸拦腰斩断。
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尸块，赵娅的脸白了白，随后狠狠地甩了甩头，继续快步向前走去。
斩杀扑过来的丧尸，前进——重复着这样的动作，赵娅终于站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抬手拉了拉门把手，家门是锁着的，而家里的钥匙也早不知道被她丢到了哪里。赵娅原本雀跃的心逐渐沉了下来，抬起空着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莫名地苦笑了起来。
——她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赵娅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镰刀是否能劈坏防盗门和屋门，在犹豫了片刻后，她放弃了尝试的打算。
默默地站在家门口，赵娅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缓慢地挪动脚步，转身准备离开，却在一瞬间看到了防盗门下面的缝隙里似乎夹着一张纸。
低落的心情瞬时间紧张了起来，赵娅连忙蹲下身，将纸片抠出来，展开。
纸片内的字迹很乱，想必是在匆忙间留下的，而且也很简短，开头是她和父亲的名字，正文只有四个字，随后是母亲的名字。
——平安勿念。
赵娅紧紧握着这张纸，呆呆地看了半晌，随后毫无征兆地，干涸了很久的眼睛便不受控制地湿了起来，竟然就这样维持着蹲着的姿势，将头埋进臂弯内失声痛哭。
赵娅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也许是一直积累地无法宣泄的痛苦太多了，紧紧压在心里，只是看到母亲熟悉的字迹就再也无法抑制。其实这一张字条一点也不能代表什么，它不能代表母亲的平安，不能告诉她她在哪里，只是一个早就过了期没有了意义的讯息。
赵娅无法想象母亲是在什么情况下返回到了这里，留下了字条。当时的情况一定是危急的，危急到她连打开家门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也有可能是细心的母亲早就料到了她会把钥匙丢掉无法回家，所以才将它夹在了门缝里……
不过无论如何，母亲一直没有忘记她和父亲，在自身危急的时候仍旧返回到了家里，留下了他们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的字条，只是为了万一他们在千辛万苦回到家里之后，能够找到一点点能够聊以慰藉的东西。
——她的母亲总是这样，细心周到，用着自己全部的全部来爱着这个家，爱着她和父亲……
——这么晚才回来，真是对不起……
——竟然曾经想要放弃回家，真是对不起……
——还有，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
第42章 心事
能够发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赵娅知道自己不能够停留太久，在心情略微平复下来后便将字条收了起来，然后用镰刀在防盗门上刻下了自己曾经回来过的讯息——虽然父母能够看到这句留言的可能性已经太小太小，但是如果不这样做，赵娅觉得自己无法安心。
擦干脸上的泪水，赵娅快步走出了楼道，却意外地发现了双手插进口袋里站在那里的梁斌。
也许之前哭得太投入了所以没有发觉，也许是一直与梁斌呆在一起所以对于他的气息已经太过熟悉到不再敏感了，总之当赵娅突然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梁斌的时候，脸色“刷”得一下变得惨白，动作僵硬地被钉在了原地。
——他为什么回来这里？来了多久了？要来做什么？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哭了吧？是不是又会被嘲笑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斥着脑海，让赵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盯着梁斌。
梁斌同样也看着赵娅，表情有些复杂，不过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测过了身，对着赵娅扬了扬眉，“走了。”
“唔。”赵娅低声应了，快步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敢再去看梁斌的表情。
每次与梁斌走在一起，赵娅都会很主动地承担起为他护航的责任，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丧尸数目，都完全不需要梁斌出手。不过今天她的状态并不算好，镰刀在她的手里显得相当迟钝，许多次都被扑上来的丧尸抓伤，留下不必要的伤口。
梁斌在一边冷眼看着，眉头越皱越深。他一直知道赵娅总是有着各种在他眼里毫无必要的疑虑和烦恼——这些疑虑和烦恼虽然他能够明白，却无法苟同——但是这一次，再次陷入这种负面状态的赵娅却让他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导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因为回家了？但是回家和不愿斩杀丧尸有什么关联？又或者是为了她的父母？但是同样也没有关系……
离着宿营地越来越近，梁斌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赵娅的手臂，夺下她手中的镰刀。镰刀刀锋逆转，迅速斩断扑上来的丧尸，干脆利落地结束了战斗。
被梁斌拉着的赵娅愣愣地看着他不善的面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那紧紧抓着她手臂的手阻止，不得不讪讪地打消了这不切实际的举动，心虚地避开梁斌直视的目光。
“你到底在迟疑什么。”梁斌的声音很低，压抑着浓浓的不悦，“想找死吗？！”
“不、不是……”赵娅连忙摇头，眼神慌乱，“我被抓伤也不会死的……所以……”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不耐烦地打断赵娅的话，梁斌的语气更加恶劣，“你从今天早晨开始就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的。”赵娅只是摇头，她一点也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对梁斌说——反正说出来这个混蛋也不会理解，只会加倍嘲笑她罢了，她才不会去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
对于赵娅的敷衍，梁斌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赵娅能够感觉到他一直注视着她的不善的目光，原本打算就这样遮掩过去的心情也开始不确定了起来。
——似乎这一次，梁斌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
——明明一直都不会去管她的想法的，却突然多管闲事了起来，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赵娅在梁斌的逼视下后背开始有些冒汗，终于无法抵抗，败下阵来。
——反正只是被嘲笑罢了，总比惹怒梁斌要好吧……从来都没有坚定立场的赵娅又一次屈服了。
“就是昨晚……昨晚做了个噩梦……”懦弱地开口，赵娅咬了咬嘴唇，无可奈何，“我梦到……梦到自己的父母变成了丧尸，然后……我杀了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在援助点内清理丧尸同时寻找自己父母的赵娅无法克制地开始胡思乱想——想到如果找到了自己父母的尸体该怎么办，想到如果他们侥幸逃过一劫却被丧尸鸟啄到变成了丧尸，自己又该怎么办……虽然最后她没有在尸骸和丧尸中发现类似于自己父母的存在，但是这样的恐慌却延续到了梦里，搅得她一整晚都无法安眠。
梦里她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她大声地呼唤着他们，但是在追上去之后却发现他们已经变成了丧尸。她的父母转过身，嘶吼着扑向她，而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眼睁睁看着自己举起了镰刀，将自己的父母拦腰斩断——就像是她平时斩杀那些丧尸那样。
——然后，她就醒了，心有余悸地发现那只是梦，但是梦中的场景却挥之不去，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再然后，她来到了自己家的周围，回忆里关于生活在这一带的人们开始鲜明起来，让她每见到一只丧尸，都会下意识地去想这是不是她曾经见过的人，是不是曾经帮过她的人，甚至……是不是曾是她的朋友……
——其实，经过这么久，这些丧尸的面部已经开始腐化，很难辨认了，但是当这一想法冒头之后，赵娅却无力将它排出自己的脑海。
——不过，即使这些丧尸的确是那些她曾经认识的人又任何呢？他们已经死了，只是一些行尸走肉罢了，没有了意识和记忆的他们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些人了——甚至，已经不是人了……
已经变成丧尸的，便只能归类为丧尸，只能是被清理的对象，因为曾经的记忆而开始犹豫的她才是十足的蠢货。
——但是……但是……
——如果这些丧尸中有她的父母呢？
——如果面对变成丧尸的父母，她也要杀掉他们吗？就像是梦里那样……？
赵娅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她想，除非她真正面对了这样的情况，否则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总之……都是我在胡思乱想罢了，明天就好了。”偏着头，看着四周散乱的丧尸的尸体，赵娅轻声结束了自己的话，“嗯，明天……我就不会这样了……”
梁斌看着低着头的赵娅，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赵娅的声音很淡漠，淡漠地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应该是要嘲笑她的，嘲笑她竟然会这样无聊地去想这种事情。丧尸就是丧尸，是会走路没有思想的尸体。无论它们生前是谁，在它们变成丧尸的一瞬间，它们的生命便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