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当然理解张叔这样做的原因，也知道即使他留下来也不可能阻止自己的父亲变成丧尸，但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赵娅并不恨他，充其量，也只是过往情分一笔勾销罢了。
一想到变成丧尸的父亲大概正在附近的某处游荡着，赵娅的心里便忍不住地疼痛，痛地她接连几天都不断做着同样的噩梦——那个她亲手将自己的父母斩杀的噩梦。
赵娅觉得自己很失败，刚刚走出那个怪圈，却又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重新龟缩了回去，甚至更加严重。每次面对丧尸，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到父亲那熟悉的面孔，明知道这样的做法蠢地彻底，却完全无法阻止自己。
最后，仍旧是梁斌再次看不下去了，将她的镰刀夺了过去。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换我来做好了。”拿着镰刀，替赵娅干掉了剩下的丧尸后，梁斌表情尴尬地视线乱飘，“你……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太勉强自己。”
赵娅看着低声说完这一段话就转身快步离开的梁斌，抬起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她这一段时间果然精神太过于恍惚了，都已经出现了幻听了吗？
第44章 旅途的终点
因为赵娅父亲的噩耗，所以尽管离着BJ越来越近，队伍里的气氛却依旧显得有些低迷。赵娅一行人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在某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午，到达了BJ。
与赵娅所见过的那些幸存者援助点不同，BJ虽然放弃了不少新发展的城市外围，但是大部分城区仍旧被保存了下来。赵娅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真枪实弹的军队，昭示了BJ拥有的强大的武装。
在被仔细搜查了全身后，他们被带去了隔离所进行隔离。
与赵娅曾经呆过的那个援助点不同，生活在BJ的人们精神状态看起来要好上很多，脸上并没有太多忧虑的表情，连笑容也多了很多。
送他们去隔离所的战士是一个爱笑的年轻人，他安慰着赵娅等人，告诉他们BJ已经陆陆续续接纳了好几批逃难而来的队伍，也正积极派遣小分队去附近的援助点营救幸存者。只要他们没有携带病毒，便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来，找一份工作，然后过上和曾经一样的生活。
“为了维护生活的正常进行，这里有很多不同的岗位，都很缺少人手，你们可以参加军队清理丧尸、保护城市，也可以去各种工厂工作。经过大家的努力，BJ已经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了，周边的丧尸也基本上被清理干净，我相信人类很快就能适应新的环境，渡过难关，然后生存下来的！”
面对战士的乐观，一路上历经险阻，看过了太多惨状的几人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BJ的确比他们所见过的地方好得太多了，但是真得是完全的安全吗？
——曾经几乎将整个援助点都屠杀殆尽丧尸鸟群仍旧在众人的脑海中盘旋不去，每次看到头顶的天空，都会心有余悸。
——不过，总之，他们已经到了旅途的终点，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要扎根于此了。
众人被带到隔离所，然后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等讯息填写了下来，并且登记了想要寻找的家人和朋友。赵娅将自己母亲的名字写了上去，想了片刻后，仍旧将自己的父亲也写了上去。
至于从小在研究所长大，应该没有身份证件的梁斌，虽然他也面不改色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赵娅觉得这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呆在隔离所，众人无所事事之余便开始闲聊接下来的打算，其实无非也就是想要找一份如何的工作之类的。因为人口大幅度锐减，原本对于工作岗位的激烈竞争已经不复存在，许多让现代人头疼的问题——比如买房——也没有了，倒也还算是好的方面——张叔这样半开玩笑般说着。
当然，对于这类话题，赵娅和梁斌都保持了沉默。
——他们与其他人不同，来BJ并不是为了扎下根来安心生活的——起码在赵娅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之前是不会这样做的——而是为了找到那个研究所，然后获悉自己身体变异的秘密。
对于被关在隔离所的人，BJ方面并不是像其他援助点那样除了按时送食物过来之外就不闻不问了。
因为天朝地域广大，现在的通讯又被切断，缺少联络的方式，所以政府对于其他地方的状况并没有太过明确的把握，而像赵娅一行人这样从其他地方赶来BJ的人们，也许就能够带给政府些许重要的资料。
对于政府官员的询问，大部分都是由许明涵回答的。他详细地讲述了他们一行人的行程路线，遇到的事情，丧尸分布等等情况，每次听到许明涵描述过于细致的地方的时候，赵娅都忍不住手心冒汗，生怕他将自己和梁斌的异常状况举报出来，或者前来问询的官员问出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让许明涵露出马脚。
幸亏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赵娅和梁斌平安地渡过了隔离期，然后真正进入了BJ城区。
经过丧尸病毒的洗礼，原本人口极其稠密、寸土寸金的BJ城区已经空旷了很多。赵娅他们获得了新的身份证件，被分配到了新的住处，还获得了一段时间的休整期，让他们熟悉BJ城区，并寻找自己适合的新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不要独自随意外出，虽然周边的丧尸已经被基本上清理干净了，但是难免仍旧会有漏网之鱼。如果遇到有人有类似被丧尸抓伤的伤口请一定要上报，我们会尽可能地将这些人转移去监狱看管，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将其击毙。对了，监狱附近没有事情不要随便去，那里是关押丧尸化的人的地方，比较危险。另外，除了选择加入军队的人以外，其余居民是不允许携带枪支的，以防出现不必要的暴力事件，但是我们建议还是随身携带一把刀之类的武器以便自卫……”
赵娅一边听着前来告知他们注意事项的官员的话，一边有些不安地搅动着手指——没有镰刀在身边，她总有种不安全的感觉。
在进入BJ城区之前，梁斌便让赵娅将那柄镰刀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因为那个大家伙实在是太显眼了，也太容易暴露使用者的不寻常——毕竟那个重量可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用来当武器的——所以尽管赵娅极其不舍，却也不得不照着他的话去做。
——不过，既然现在已经通过了检查，还是找个时间偷偷跑出去，把镰刀拿回来吧……
“好了，这是你们住房的钥匙，请拿好。”官员的话将赵娅的神智拉了回来，有些愣愣地抬头看着那一串被递到她面前的钥匙。
梁斌低声说了声“谢谢”，将钥匙接了过来。
——为了方便行动，她和梁斌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上报的，所以为了节约住房，他们被安排着住到了一起，当然，伍尧天也被梁斌认作是弟弟，同样和他们一起生活。
“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我们都会祝福你们的，这个该死的年代，有点喜事可不容易呢。”官员笑眯眯地说着，语气里是纯粹的善意，“对了，多说一句，我们政府也很重视下一代的，如果怀孕了的话会有很不错的福利——毕竟，新生儿可是延续人类的希望啊……”
赵娅垂下视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在其他人眼中，倒像是正常的羞涩反应。
——结婚？怀孕？孩子？
这些词汇已经离着赵娅太远太远了，她想她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机会回归这样正常人类的生活轨迹了。
——谁会跟一个怪物结婚生子呢？除非……那个人也是个怪物。
赵娅侧头看了一眼同样看向她的梁斌，梁斌虽然是在笑着的，但是他的眼神中与赵娅一样，是对于“未来”的全然的漠然。
——没有期盼，没有希望，未来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词汇，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一路行来的几人相互道别，各自开始为了各自新的生活而努力。赵娅和梁斌也分开行动，去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梁斌大概是去寻找研究所的地点了，赵娅并不清楚，而她则随意地再街上闲逛着，等待着太阳落山好去外面将自己的镰刀取回。
不得不承认，BJ的生活的确是和平而安宁的，透着浴火重生后的生机勃勃。看着街上的行人谈笑嬉戏，看着年轻男女们牵手并肩，特别是久违地感受不到周围有丧尸的踪迹，赵娅有好几次都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丧尸病毒爆发之前的日子。
——只可惜，时不时都会有拿着武器的战士经过，周围也看不到老人和孩子的踪迹。
——幻觉总是幻觉……
赵娅不知道看着BJ充满希望的一切，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她也许是觉得欣慰的，欣慰于人类并没有被灾难打倒，反而振作着重新站了起来，以百倍的勇气与毅力去重新适应新的世界。同时，她也是失落的，因为人类的光明的未来并不是她的未来。
赵娅早就知道自己是会被人类抛弃的，但是丧尸病毒爆发后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并没有想过太多这方面的问题，甚至还在隐隐庆幸着自己身体的变异，让她能够平安地活下来。
——直到现在，独自一个人站在街角，看着其他人充满希望的笑靥，自己却像是被遗弃在黑暗之处，无论如何也无法被光芒所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