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看太阳(6)

她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

“哎哟，咋回事啊，茵茵？”大叔停好自行车，蹲在秦茵面前。秦茵见到熟人，撇撇嘴，抽抽嗒嗒地回答：“爸爸……妈妈……吵，吵架了。”话音刚落，居民楼里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出来：“天天什么事儿啊，非得吵。”

“哎呀，秦贤，你闺女儿搁这哭呢。你俩别吵吵了，啥事不能好好说。”大叔见到男人出来赶紧和他搭话。

秦贤瞟一眼蹲着的秦茵，火气又上来了，但是理智告诉他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好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忙去。”

大叔见状交代了几句，就蹬着自行车走了。

秦贤在秦茵面前蹲下：“好了好了，别哭了，先回去吧，爸爸还要上班。”

秦茵不想看爸爸，而且这句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吵架归吵架，为什么要砸东西呢？为什么要把她的生日礼物一同扔掉。

碎玻璃、争吵声、打闹声、尖叫声都在那个家里。

********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小女孩在哭是因为爸爸妈妈吵架了。”

林远声配合地摇摇头。

“因为我就是那样过来的。”秦茵轻轻叹了一口气，试着放松下来。看着操场上奔跑嬉闹的孩子们，她弯弯嘴角。

“林远声，现在该我讲故事了。”

“好。”

“在爸爸妈妈还没吵架之前，我也是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我喜欢洋娃娃，喜欢水晶球，喜欢公主裙。有一次我的生日礼物是洋娃娃，特别可爱，是爸爸送的。我想那时候我是有很多很多爱的。”

头顶上落下一片叶子，飘啊飘，落在了地上。秦茵盯着那片枯黄的树叶，继续说：“但是爸爸妈妈开始吵架了。我那时还小，只知道爸爸喝酒很晚才回家，妈妈很生气，就质问爸爸是不是找了女人。我很害怕，我就哭，希望他们不要吵架了。第一天因为我的哭声，争吵声停止了。第三天，他们又开始了。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总是吵架。”

林远声没说话，安静地做一个听众。

“然后有一天，爸爸开始砸东西。他砸杯子，砸书，砸我的洋娃娃。”

秦茵回想起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轻轻闭上眼睛。

“小孩子的情绪是多变的。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我就难过，不吵架的时候我就快乐。”

林远声看着她，开口：“所以你大多数是难过的。”

“嗯。我从小就想着我要很多很多爱或者很多很多钱。”

“巧了，我也喜欢钱。”林远声尝试着活跃气氛。秦茵配合地微笑，思绪却飘回那个试着讨好爸爸的自己身上。

四年级的秦茵对来接自己的秦贤兴奋地展开卷子，咧开嘴笑道：“爸爸，数学考了92分。”秦贤皱皱眉头，不满意道：“怎么才92，为什么不考100。”秦茵一下子就丧下去。

即使知道爸爸工作忙，话也说得急，但是还是很难过。

林远声点评：“所以你敏感、焦虑又脆弱。”

“对，所以我敏感、焦虑又脆弱。”

林远声往秦茵身边凑了凑，很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肩膀借你靠一靠。”看着秦茵微微皱起的眉毛，又继续劝道：“死了还矫情什么，快点。”

秦茵无语地撇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林远声像个孩子一样。看到秦茵乖乖地无奈地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林远声满意地开口：“在人间，你也碰不得其他东西。你将就一下，我给你碰。”

听到这话，秦茵不禁笑出了声。林远声在心里嘀咕：女孩真不好哄，好不容易笑了。

就这样，俩人呆到了天黑。

突然，一支烟花直指天空，紧接着是几十只一起冲向夜空，绽放出奇异灿烂的花。林远声干脆牵起秦茵的手跑起来。

“走，一起看烟花！”

双元桥上挤满了人，但是两个魂魄轻而易举就抢到了最佳观看位置。烟花盛开的光照耀在俩人的脸庞上，盈满了灿烂的光辉。夜很黑，他们的眼睛很明亮。

“秦茵，许个愿。”

“什么？”

周围人声喧闹，林远声微微低下身子凑到秦茵耳边说：“许个愿，下辈子平安喜乐。”

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不等秦茵反应，他就自己闭上眼睛开始许愿。秦茵看着他长长低垂的睫毛，心头一软，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我要很多很多爱，要平安喜乐。”

烟花绽放只是一瞬间的事，心动好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林远声，你许的什么愿望？”

“你想知道？”

秦茵乖乖地点点头。

“不告诉你。”

见秦茵转身要走，林远声拉住秦茵的胳膊，认真地说：“秦茵，试着相信我。我说过的，了解你的自杀原因，我会帮你完成遗愿的。我尽力。”